“怎么会不认识呢？”杜谨言低头拿起纸袋里的糖炒栗子，慢条斯理地剥了一棵丢在嘴里，“苏城置业也是我的客户，她那么有名气，我当然知道她了。”
“嗯，你知道就好。”刘歌听她这样说，渐渐放下心来，至少杜谨言不算是完全蒙在鼓里，“你得提醒你们家老许，那个黄丽玲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别惹火上身。”
“许俊杰才不会呢。”杜谨言的抿了抿嘴唇，剥了第二颗栗子，递给了刘歌，“你放心好了。”
“不会就好，”刘歌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那么小气的人，怎么会让女人缠上身，为了女人破财的事情他可不会干呢。”杜谨言嘴角的笑意更加冷漠。
刘歌：“……”
第二天早上，杜谨言没有直接去亚龙集团财务部，而是回到事务所，她准备把昨天和罗平之间的对话，向纪凌做了汇报。
她刚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低换了双拖鞋，还没直起身，玻璃门就被推开了。“纪总？”
纪凌踩着高跟鞋，径直走来，坐到她的沙发上。
杜谨言心虚，小心翼翼地问“纪总，喝杯咖啡？我刚刚买了一杯美式。”她知道纪凌一大早有喝黑咖啡的习惯。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纪凌坐在沙发上瞧着自己的手指甲，哼道。
“纪总……”杜谨言更加小心，微笑着说，“我正打算向您汇报呢。”
“你给我少牙尖嘴利。”纪凌哼道，“向我汇报？一大早我还在刷牙呢，罗平的电话就打了来，人家可比你积极多了。”
“他就是着急。”杜谨言将咖啡递给了端给了纪凌：“我也就说，这么大的金额按照规定要披露，他就着急了，”
“多大的金额？”纪凌问。
“罗平没告诉你？”杜谨言吃惊。按照罗平的性格，早就一五一十的报告给纪凌了。
“废话，他告诉我，我就信了？”纪凌白了她一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什么咖啡豆。一股酸味。”说着就放下了杯子。
“楼下才开的臻选咖啡，据说对标星巴克。”杜谨言说，“我也是第一次买。”
“什么都是对标星巴克，大家是对星巴克是有什么误会吗？只别什么牛皮都敢吹，最后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纪凌说。
杜谨言知道她说的是那一起知名的业绩造假案例，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今天特意回来商量来着。”
“嗯，你说。”纪凌眼神逐渐专注。
“前前后后一共大约五千万。”杜谨言老老实实地说，“而且还在去年四季度续，做了一笔担保。贷款金额是七万五百万。”
“嗯。”纪凌果然皱起了眉，“这样加起来有一点二五亿元。”
“是的，”杜谨言说，“这对于亚龙来说，金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远远超过了审计风险控制率。”
“我知道了，”纪凌点了点头，微微抬起头靠在沙发上，闭目不语。
“那我们怎么办？”等了一会儿，杜谨言依然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纪凌乜了她一眼，微微冷笑道，“你可是签字会计师，不履行披露责任，后面被证监会处罚的是你，这一点，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杜谨言：“……那现在不是亚龙集团的非常时期吗？罗平说这是苏哲的意思。”
“管他谁的意思，大不了他去换审计单位。”纪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着僵硬的脖子，一脸不屑地说：“马上就要出年报了，苏亚龙躺在医院里，我就不相信，他们苏家三个公子，敢在这个时候更换审计单位？他要是想引起证监会的关注，他们就去好了。”
第17章
杜谨言是预料到纪凌不会对罗平的要求妥协，但也没有料到纪凌的态度如此强硬。
“这样做是不是有问题？”杜谨言反而是犹豫了。
“有什么问题？”纪凌扬起一道眉毛，反问。
“不是那什么…王耀辉他们一直正在一旁觊觎着嘛……”杜谨言试探地说。
王耀辉与她们同一个会计师事务所，换成王耀辉他们那个项目组，不算是更换审计单位，不需要发公告。
昨天杜谨言就从罗平的话风中听出了王耀辉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四下活动着，希望能够分一杯羹。
她更不能说出口的是夏之年对亚龙集团非常有兴趣，虽然夏之年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再亲自带项目了。
杜谨言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夏之年要特别关注亚龙集团， 而且要私下里询问自己。
他与纪凌合作多年，人前一直互相支持，配合默契。
“纪总，如果我们不答应罗平以及的要求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从而换成王耀辉那个项目组？ I？”她担忧地说，“毕竟现在不同以前说董事长，无法亲自过问苏哲他们又有其他想法……”她顿了一顿。又说：“王耀辉他们平日里做事情的方式您是清楚的，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比我们要灵活的多。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杜谨言昨天晚上回去自己也想了半夜。
她对自己的生活有足够的忧虑。
刘歌提醒关于许俊杰的那些花边新闻，其实杜谨言早有所耳闻。
许俊杰自从提拔到银行支行副行长之后，就开始了过上了夜夜笙歌想，纸醉金迷的日子 他自己美其名曰。都是因为工作，应酬客户，其实杜谨言心中知道，许俊杰完全是因为自己非常留恋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所谓酒色财气，缺一不可，这种场合一定少不了女人。
杜谨言从许俊杰的电话、微信等早就察觉出了蛛丝马迹。有很过份的时候，电话直接打到了家里。她当然很生气，吵吵闹闹了几次，许俊杰死活不承认，均称是一般工作关系，杜谨言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反而被他和李金凤讥讽。
这样闹了几次之后，杜谨言觉得没意思，后面则听之任之，她不关心许俊杰裤子的皮带松紧，她关心的是钱。
何况现在又刚买了房子，失去亚龙集团这个项目，自己的经济收入将大为缩水。
这个才是她真正犹豫不决的原因。
纪凌的态度很坚决，可那也是因为纪凌底气足，她一个人住着近二百平方的大平层公寓，早就没有房贷之忧，吃穿用度都可以随心所欲。
杜谨言之所以回今天特意回事务所汇报，更是要探一探纪凌的真实想法。
该说的都说完了，杜谨言在一旁等着。
纪凌沉默着，她走到窗口，抱着双臂，仰面看着冬日里湛蓝的天空。
对面大厦银灰色的玻璃幕墙，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光辉刺目。
她微微闭上眼睛，眼皮上有些许轻微的灼热，能够感觉到毛细血管中的血液在流淌，太阳穴在突突的跳，额头有虚汗冒出。
纪凌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语气，“你说的这些都没错，我也知道但。是你别忘了一点，这个项目目前的签字会计师是你和我。”她又看了杜谨言一眼，“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
杜谨言被她后面那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当下后悔图是一时之快，要去刺探她的底线。
“纪总，我不是意思。”她嗫嚅，“刚才你说罗平一大早向你汇报，你那么生气，我以为……”
“你想多了。”纪凌笑笑，温言道，“你去吧，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
“要说纪大小姐全身上下哪儿都有缺点，但在专业上她就是这一点好，哪儿都不妥协。”杜谨言感叹道。
杜谨言背起那只大大的电脑包与洛华准备出门。
她们经过纪凌的办公室，玻璃窗内纪凌正在歪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拿着活座机打电话，表情生动，笑容迷人。
空调暖和，她只穿了件灰色的羊绒开衫，里面是丝质衬衫，靛蓝色的牛仔裤和小白鞋。
洛华看着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纪大小姐都是快知天命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三十岁女人一样，朝气勃勃，精神饱满，反而倒是我们这些三十多岁人，成天面黄肌瘦，萎靡不振。”
“那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杜谨言说。
“此话怎讲？”
“说得好听点是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牵绊，说得不好听，多一个人就是多了一份累赘。”杜谨言拍了拍洛华的肩膀，“不好意思啊，给你这个快要结婚的女人泼了一盆冷水。”
洛华嘟嘟了嘴，“这个还要你说吗？你是以为我是初中生呢？还是以为我们现在结婚都是嫁给了爱情？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成必要的社会责任。”
……
没几天就快要过年了。
杜谨言在亚龙集团里忙得四脚朝天，天天领着洛华等几个人，还有一帮来实习的少男少女窝在罗平给他们准备的会议室里工作着，从早到晚，都不带喘一口气的。中午盒饭，晚上盒饭，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