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听着就皮发麻，又是一个要走的。
数了数，这是第几个了？
她忍了忍心中的烦躁，斟酌了一番，才说：“章阿姨，以前没听你说起过啊，女儿这么快就要生孩子了啊，不是说才去年才大学毕业吗？”
“欸……”章阿姨的脸上红了一红，低了声音，“欸，的确是去年才大学毕业，今年年初结婚……”她顿了一顿抬头看了看纪凌，接着又说：“欸，我们孩子没出息，说起来是大学毕业，不过只上了个三本，在家小公司做前台，工资不高，不如趁着年轻早点生孩子，男方也能养得起。”又觉得自己说话不合适，赶紧找补，“我们不像纪姐您那么能干，只能靠男人。”
纪凌苦笑了一笑，“章阿姨，这是你福气好，你看你比我还小两岁，马上就要抱孙子了，这多好的福气啊。哪儿像我是没有办法，凡事只能靠自己。”
“纪姐，你可别这么说，你和纪老太太一样都是文化人，与我们不一样的。”章阿姨呐呐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样的要吃饭，要生活， 只不过是各有各的烦恼，从来就没有谁能够真正的称心如意，是不是？”纪凌站起身来，她懒得再绕了，很干脆地说，“章阿姨，你看我妈妈和你挺投缘的，要不然这样，这几个月我给你算补贴，你和女儿商量下，帮她付点保姆费，你看怎么样？”
她说了一个数字，章阿姨的小眼睛骤然放了光，嘴上依然没有松口，“哎呦，纪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了，真的是小孩子没人带……”
纪凌心中冷笑，她语气淡淡，“你也别先拒绝，考虑清楚了再说，当然……”她故意顿了顿，“如果实在觉得麻烦，我就重新再找人……”
……
过了两天，纪凌在亚龙集团开会时遇到孟新宁，两人一起吃午餐，说起了纪明华去学校闹腾的事情，孟新宁不禁为她有些担心。
“保姆这样不小心可不行，万一出了事情算是谁的？你也太好说话了，出了事不但不说她，反而给她加钱，小心让这些人得寸进尺，钻了空子。”
“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的保姆不好找，我妈还认她，换了别人，可能根本就都待不下去，我这手上的事情多，脱不开身，家里的事情只能仰仗她，这些家务事，比管理员工都难。”纪凌苦笑，“再说我妈又跟我不对付，平时里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即使生了病，不认人，也念念不忘骂我。”
她将那天在储藏室内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最后自嘲地笑道，“我叫她半天都不肯出来，陌生人一哄就跟着走了。”说完了又叹气，“这是我在场，要是在大街上这样，那后果……”她摇了摇头，不敢去想。
说完了又沉默，神情十分怅然。
对于这件事情，她完全没有办法。
“唉。”孟新宁叹气，他认识纪凌多年，两人早已经是朋友， 看到她如此难受，心中不忍，又忍不住抱怨，“你也是，这么多年了，也不找个人成家，遇到事情也没个帮手。”
“帮手？这种事情谁能帮？”纪凌不以为然，低了头，将盘子中的扬州炒饭拨了一碗，推给了孟新宁，“你看袁平呢，他好歹是我的前夫，还是我妈妈的最为看重的学生，他一路上升官发财，也都靠着我妈，你看他又是怎么做的？”提起袁平，纪凌心中不由得愤恨。
“他是过分。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忘恩负义。”孟新宁劝道，“虽然我是律师，见到的阴暗面多，可依然心怀希望，相信善良之光。”孟新宁又笑，“你看你刚才是说的那个什么叫李芒的，人家就不错啊，出手相助，有侠义之心。”
“得了，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纪凌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先见面吃个饭，感谢一番。说不定机会就来了。”孟新宁打趣。
“人家也不是年轻人，肯定不是单身着，您可别乱啊。”纪凌支着脑袋，看着玻璃窗上的树影，懒懒地说，“不过，欠人的人情，感觉真不是好，哪天请他吃个饭，算是了结了。”
第40章
纪凌邀请李芒吃饭，以表达感激之情，地点是她挑的，约在了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格调档次够高，又不失大大方方，光明磊落。
电话里的李芒十分客气与爽快，“纪总，不必这么客气，我们就随便找找个地方吃个便餐就好。”
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如约前来。
因是与李芒不熟，纪凌没有定包间，只是订了个角落里，临窗的台子，安静清幽，李芒到得稍微比她晚三分钟，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笑容温和。
纪凌对他那天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谢。
李芒却说，“其实纪总不必如此客气，我外婆年纪大了之后，也是患有这样的，所以我很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他又说：“我从小是外婆带大的。”
纪凌同情地点了点头，微微苦笑，“现在得这个病的人越来越多，医学上到目前也没有相应的办法。”
“嗯。”李芒点头，“不过，可能对于病人来说，也不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这样或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纪凌想了想，说：“李老师说得也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只要他们自己感到快乐也行。”她其实想说的是，我们都是俗人，在滚滚红尘中翻滚，左右腾挪，以期获得一席之地，往往以己度人。
李芒微微一笑。举起手来，两只水晶葡萄酒杯叮的一声相碰，心意了然。
这间坐落在五十五层楼的旋转餐厅，可以俯瞰看到这个城市的夜景，华灯初上，灿若星河，餐厅内琴声淙淙，轻松优雅，两人相谈甚欢。
“齐奥朗说过， 通过逐渐倒空记忆，我们从时间中抽身而去 ”李芒说，“或许这是他们的一种方式。”
……
纪凌给章阿姨加了薪。
章阿姨自然是小心翼翼的加倍看护，好在纪明华的病症是一阵一阵的，闹腾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在客厅内看报读书写毛笔字，有时候指挥章阿姨下达命令，召开会议，章阿姨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反正老太太不记得事情，下大了命令之后，自己也完忘了，不去追究。
那几日纪凌早早下班回去陪她们，不知道纪明华是不是心中明白，她看着纪凌的眼神多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歉意。
毕竟是母女，冥冥之中，心意相通。
纪凌看在眼中，心中酸楚，又连连抽出时间回家陪伴母亲，工作上难免疏懒，经常找不到人影，杜谨言因为亚龙集团的事情，找了她几次汇报工作，她都推脱没有时间。
弄得杜谨言心中纳闷，不懂得铁娘子一般的纪凌突然转变了。
又想起那天纪凌跟自己说得那一番话，心中更是惴惴，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倒是洛华有一天打听到了消息，悄悄的告诉她，“有人说纪总好像在谈恋爱。”
杜谨言大跌眼镜，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什么？”
“她们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
“和男人单独吃饭就是约会谈恋爱了？说不定是客户呢。”杜谨言不信，“纪总人脉广泛，和男人单独吃饭算得了什么。你们别胡乱猜测。”
“我也不相信，不过纪总最近总是不在办公室，大家这么议论罢了。”洛华不以为然，蹲了一顿，又说，“人家长得漂亮又有气质，最主要的是还有钱，真的是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有人追求。”
洛华的语气含酸， 年轻女人对于那些上了年纪，魅力有增无减的同类总是抱有几分嫉妒之心，杜谨言笑了笑，没说话，如果是纪凌真的是在谈恋爱，她是祝福的。
“听说是在参加苏亚龙葬礼上认识的……”洛华无比感叹，道：“能够受邀参加苏家葬礼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纪总的运气真的是好。”
杜谨言听罢暗自摇了摇头，她不大相信这些传言。
……
苏亚龙去世之后，亚龙集团的领头人换了苏哲，虽然兄弟三人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对外却是一副兄友弟恭，相互支持的姿态。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致的敌人，继母郭小慧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斐。
苏哲对纪凌安排苏斐进事务所实习之事很是不悦，他故意将几项子公司的审计评估项目给了王耀辉的项目组。
王耀辉洋洋得意，在事务所内放话，说纪凌因为私人感情得罪了客户，多亏他们补救，才没有造成客户流失。
可还没有等他高兴几天，杜谨言就接到亚龙集团的通知，商议在非常时期，如何加强内控，防止风险，要杜谨言她们结合以往的审计情况出一个咨询报告。
所给的咨询费用，远远高于王耀辉他们的审计费。
“这个咨询项目是郭总的意思吗？”杜谨言问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