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郭小慧刚想说什么，手机微信电话响了，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人员，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手机上了。
苏斐趁机赶紧溜出来她的房间。
“你明天不许去上海啊，我给纪凌打点话请假。”郭小慧冲着她影背影喊道，一边按下了接听键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欸，没事，我是在跟女儿说话呢，……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伶牙俐齿地回嘴回舌，我都说不过她……，是啊，还学的是什么社会学，有个屁用，不如学学怎么做生意。”
……
苏斐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发给房门，倒在床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她将手腕放在了额头上，深深地吐气、吸气，吐气、吸气，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苏斐想起了什么，她翻过身，趴在床上，打开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了一条信息：“我明天早上八点半的火车，大约十二点到虹桥站，然后我就过去找你。”
她发完信息之后，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复，又接着发了一个问号、又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复了一个字：“好。”
苏斐捧着手机，盯着那个简单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又发了消息：“我在这里过得真的很难受，根本就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每天都生活得要窒息，真的想在天空上挖一个大洞，能够让我透透气。”
发完消息她又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看到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一直都没有消息回复，苏斐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耐烦，开始拨打对方的微信语音。
对方没有接，她固执地又打，这次是响了几下，就被挂断，苏斐不甘心，又发了文字过去：“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语音通话？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你不是对我说过，我们尽量使用文字对话吗？怎么你忘了？”这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
“额……”看到这条消息，苏斐捂着眼睛，深深地哀叹了一声，“好吧，是我说过的，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限制我们之间的交往形式，但是你就一定要和我分一个你对我错吗？”她转而用文字写道，“我是你的女朋友，难道你不应该让着我吗？”
“我是非常想让着你，把你当女朋友去相处的，可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对方用文字写道，“苏斐，我知道你最近状况不好，可能是因为家庭的缘故，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你会有新的朋友，适应新的同事，你会和他们好好相处，那些人总会知道你的优秀之处，而不仅仅你是什么人的女儿。”
苏斐看了看，然后说：“这种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你已经对我说了很多次了，难道不能换一个新的说法吗？”她说完了还发了一个“捂脸”的表情，表示替对方感到尴尬。
等了一会儿，对方发了一长段的文字过来：“你让我说什么呢？我需要说什么才能够安慰你呢？苏斐，你自己是知道问题所在，你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你的家庭和你的家族企业导致了你注定要比别人过得不一样 ，你自从生下来就被打下了标签，这不怪你，但是你没办法选择。我真的不想看着你这样不开心，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不能帮你解决任何问题，不能穿越回到过去，阻止你生在这样的家庭，对吗？”
对方在最后也发了一个“捂脸”的表情。
苏斐凝神地看了很了长时间，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我发病了……”
第53章
苏斐告诉费明自己又发病了。
她的抑郁症，只有费明知道。
那时候她在旧金山上学，十几岁的年纪，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初次面对动人的自由，她无所适从，一片茫然。
在家庭的牢笼中待久了，她一直都有独立生活的渴望，所以到了美国之后，她很快子作主张，刻意地斩断了与家庭的联系，她找了个理由，拒绝去郭小慧帮她安排好的朋友家中，而是通过该学校，找了个“homestay ”，那一家人有一对兄妹，妹妹詹妮弗和哥哥西蒙，费明就是哥哥的好朋友。
那时候她还小，苏斐经常和他们一起出游，第一次见到费明是跟着兄妹两人去海湾码头。
那天晚上天很黑，看不清道路，无法辨别方向，过了金门大桥才能知道正在向北行驶，一路上的车灯闪烁在夜色中，星星点点，散落如珍珠，很短的时间之后，便到了那个码头。
风很大，海浪拍打着的堤岸，发出细碎的声音，码头里泊满了船，风帆在风中猎猎作响，漆了白漆的桅杆在夜色中白得干净耀眼，船舱里透着橘黄色温暖的光线。
西蒙蹲在在木质的栈道边上叫着费明的名字，叫了几声之后，从船的甲板下传来的答应声，接着甲板上四方形的“盖子”被掀开，费明从那里面探出身来，看到他们，招了招手，爬出了甲板，轻巧地从船上跳了过来。
妹妹詹妮弗指苏斐给他们做介绍，接着又特意对苏斐说，他也是跟你一样，从中国大陆来的。
费明微笑地冲着苏斐举了举手。
旧金山华人很多，但是苏斐看到他，心里却是分外的亲切。
费明和西蒙在风口中说话，詹妮弗时不时地插话，他们三个人谈笑风生，苏斐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很安静。
他们聊了一会儿，詹妮弗回头跟她说，我们去酒吧玩吧。
苏斐咬着嘴唇没说活。
费明却低头看着她，微笑道：“你是不是没有去酒吧玩过？没关系的，我们不会去太热闹的地方，只是去听听歌而已。”
苏斐不好意思地笑了，点了点头。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他说完又翻身跳上了甲板，这会儿苏斐才看清楚，他的身上穿了一件浅蓝的牛仔衬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裤子上面遍布了油污。
透过船舱的窗口，苏斐看到舱里人影晃动。
她问詹妮弗，“他是渔民吗？”
詹妮弗摇了摇头，“他在上研究生，在船上帮忙修理，他喜欢搞这些，经常住在船上。”
去了酒吧，费明和西蒙兄妹都过了二十一岁，可以喝酒，他们叫了白兰地，苏斐不知道喝什么，费明给他推荐了一款饮料，“那个味道啊，酸酸甜甜的，很像是我们小时候吃过的话梅糖。”
苏斐这才知道他是上海人。
……
第二天清晨，费明来家里找西蒙有事情，西蒙不在，苏斐在客厅中读着一本哲学书。
苏斐说西蒙很快就回来，让他等一等，费明坐在她的对面，和她聊天。
“你刚来啊，打算学什么专业？”费明很随意地问。
“我还不知道。”苏斐微微板着脸，很严肃地说，在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视线很快又回到自己手里的书上。
费明把手肘支在餐桌上，托着脑袋看着她，他看了看她手里那本哲学书的名字，很随意地跟着他聊着现在流行的哲学流派的观点，“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哲学流派，人都得应该有一个正确的人生态度。你呢，对什么哲学流派感兴趣？”
苏斐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格拉底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笑着说。
那天的阳光非常灿烂，透过客厅的白色的蕾丝窗帘，在地板上布满了微微的影子，风一吹，影子就细微的移动，像是植物是叶子在摇曳。
窗外是夏日迟迟。
燕子在屋檐下低飞，桌上的水晶玻璃瓶中插满了粉红色的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半个侧影沐浴在阳光中，楼上的房间在播放着乐曲，不知道什么名字，细细的乐声时而传到房间里。
“如果要学社会学，应该去读一读马克思主义。”费明含笑着说，“虽然总是听我们父母那一代人提及过很多次，但是我敢打赌他们也没有多少人看过原版的资本论。”顿了一顿，他眯着眼睛笑着调侃道：“特别是你这样的家庭，应该更加去了解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我我们全部社会体系赖以旋转的轴心。”
他见苏斐抬起眼睛看着他，又笑着解释，“后面这句话是恩格斯说的。”
苏斐后来问费明，怎么才见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的家庭背景，费明则轻描淡写地说，他老早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篇报道，上面提到过她的名字。
“有点特别，所以就记住了。”
苏斐咬着嘴唇没说话，心中惘惘的，只觉若有所失。
费明瞥了一眼她脸上尴尬的表情，温和地安抚道：“在这个地方能够见到很多你在国内可能永远不会见到的人，学校随便看一个孩子，看着不起眼，你细问下来可能来自于哪个名人家庭，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家庭？”苏斐执拗地问。
“我嘛，我很普通啊，父母是上海的公司上班，靠着把爷奶奶的房子卖掉了才能供我在这里留学。”费明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