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们三个人肩并肩的走出办公大楼。
夜晚的时分，路上华灯初上，夜幕四合，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
纪凌穿着长款的风衣，没系扣，里面是一件V型领的看米色羊绒毛衣，咖啡色的麂皮短靴，手插在口袋里，短发随风飞扬。
杜谨言从看着她的背影，依然还是意气奋发的样子。
她是恨不得自己的个性能够像纪凌那样坚强，如果是那样，今后的路或许会少几分坎坷。
她们仨去了后街的那家粤菜馆，天气冷了之后食客少，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前，拿着手机刷短视频，见她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又殷勤地问着纪凌想吃什么。
三个人在一张小方桌前坐下，纪凌随口点了烧腊拼盘，烤乳鸽，海鲜粉丝，黑椒牛肉，白灼芥蓝，又特意点了一锅虾滑粥打边炉。
“天气冷了，吃个火锅热乎热乎……”她说。
菜还没上桌，三个人握着茶杯喝着茉莉香片茶，不说话，各自怀着心思。
老板娘端了三晚陈皮红豆沙来，“你们好久没来了，先来尝尝我的陈皮红豆沙，是赠送的啊，不算钱。”
三个人接过了道了谢，杜谨言先尝了尝，红豆沙又软又糯，甜而不腻，又透着陈皮微苦的香气，连连夸奖。
杜谨言与苏斐三口两口吃完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着纪凌说：“还是跟着纪总来好，都有白送的甜品吃，我们自己来的时候，从来享受不到赠送的优待。”
“那是因为我帮衬他们家生意多少年了。”纪凌淡笑道，低头吃着红豆沙，“以前事务所还没有搬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经常走到这里，在他们家吃饭，中午的工作餐，晚上都加班餐，好多都是在他们家解决的，那时候老板的儿子还在上小学呢，下了课就在这饭桌上写作业，我还教过他英语，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快大学毕业了。”
老板在收银台后面听着，插话道，“是啊，这都是快十多年了，你那个时候还年轻着呢，天天忙着，经常好晚才来吃饭。”
纪凌回眸笑着调侃道：“老板看你这话说得，我现在就不年轻了嘛。”
“年轻，年轻着呢……”老板知道讲错了话，赶紧找补，“你们都年轻着呢……”
纪凌用手指将短发理到耳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年轻了，都是要退休的人了，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
杜谨言和苏斐闻言一楞，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去观察着纪凌的表情。
杜谨言说，“纪总，你也真会开玩笑……”她沉默一会儿，本能地去分析纪凌说这话的背后的含义，随即补充地说：“要是觉得太操心了，我么可以多干一点，你坐镇指挥就行。”
“是的，您有事就交给我们办就是了。”苏斐也说，但是她心里面觉得纪凌不是说说而已的。
纪凌只是但笑不语。
“哎呦，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你才多大啊，就要退休了，我们都这么老了还没有退休呢……”老板在打着哈哈，想把刚才说错的话远圆回来，他心中懊悔，哎，难怪老婆告诉他，千万别在女顾客面前提年纪，她们都是小心眼。
“我不是开玩笑的。”纪凌喝了口水之后，注视着对面两个人，正色道，“我已经决定了，准备在年内退休。”
说完，她看了看两人脸上无比震惊的眼神，不由得笑道：“怎么？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能退休吗？”
第113章
“当然是可以退休，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到退休的时候，都有着退休的权利，但是……不过……”杜谨言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今天晚上，纪凌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既然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权利，那又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纪凌含笑瞥了她一眼，正好老板娘端着打边炉的火锅上桌，她站起身来，忙着挪开茶壶，水杯，给火锅腾地方。
苏斐和杜谨言见状赶紧伸手帮忙，等到忙完了，纪凌将盘子中的牛肉丸，白萝卜，冬瓜，豆腐先下了锅，等着那锅肉汤在咕嘟咕嘟地煮着，才慢慢地说：“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这事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她转向杜谨言，“谨言，你应该记得，我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对你提起过，对不对？”
“是的，你提是提过，但是我不太相信，我以为……”杜谨言没说下去，她怎么说？说我猜测，你那是考验我的手段。
“你不相信？你以为我是在和你玩手段，试探你对我是不是忠心耿耿？”纪凌瞥了瞥她，嗤笑道。
杜谨言微微涨红了脸，低了头不敢说话。
“我需要用这种方式试探你吗？难道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你的性格和人品我还摸不清楚？你倒是真的看得起我。”纪凌放下水杯，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谨言姐可能是觉得您还没到真正退休的年纪，不相信会真的退休。”苏斐觑了觑两人的表情，赶紧打圆场。
“是的，我是觉得纪总你目前的状态，再干个十年，十几年都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您又是我们事务所的合伙人，说白了就是老板，老板怎么可能有退休的时候……”杜谨言赶紧说。
“合伙人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纪凌哼道。
“我不是的……”杜谨言辩解。
苏斐又给纪凌的水杯中加水，换个话题，“纪总，你先别生气，谨言姐是觉得突然了，她有些措手不及，而且，她是您的直接下属，您要是真的退了，她该如何接手后面的工作？”
杜谨言赶紧点了点头，“是啊，纪总，我们这个团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拿主意，做决定，你突然就这么一说，我们后面该怎么办？”
纪凌稍微沉默了会儿，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平时怎么做的，你依然还怎么做，业务上，项目上的事情你已经得心应手，客户的关系平日维护得也不错了。这些你接手都没有问题……”她微微顿了一顿，“你的难点在于团队管理上，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合伙人的名份，你管理起来稍微有些困难……”
她说得是事实，杜谨言目前只是个部门经理，还没有晋升为合伙人，这样多多少少会影响她对人员的管理。
不过好在杜谨言资历久了，工作上让人挑不出错，人品和专业能力均能服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我正式离开之前，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按照事务所的章程，你当然有资格获得合伙人资格。”纪凌很干脆说。
杜谨言怔了怔，纪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谈及过她的晋升，今天是第一次。
“这些年也怪我，没有为你努力争取，这点我很抱歉……”纪凌感叹道，“我们事务所的合伙人晋升条件是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主要是因为我们是改制所，当初为了保证改制之前老员工的利益，做了一些不合理的规定，后来我在合伙人会议上提过好几次，都被否决了，可能是因为做财务人，时间久了，精于算计。”
纪凌目光诚恳地注视着杜谨言，语气温和地说，“这次你大可放心，我会力争的。”
杜谨言心头一暖，眼圈微红，她沉默了会，低声说：“谢谢，纪总。”
苏斐见状端起茶杯，碰了碰杜谨言的杯子，轻轻道，“恭喜啊，谨言姐。”
杜谨言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是突然而来的喜悦吗？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到的晋升，还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纪凌对她毫无保留的赞赏与肯定？
但是不是因为期待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得的太艰难，她的心中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谢谢，苏斐。”杜谨言苦笑，“我还得好好努力。”当着纪凌的面，她没说出口，其实没有什么可祝贺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
“还是要等到宣布了之后再祝贺。”纪凌看了看她的表情，心中了然，又问：“好拉，我说完了我的想法，你们呢？都想聊一聊的，想说什么？”她侧脸注视着杜谨言，“你说说看呢，有什么想法？”
杜谨言沉默了半晌，低头将牛肉卷，鱼片和虾滑放进了火锅，煮沸的汤底咕嘟咕嘟冒了泡，熟透了的白萝卜、冬瓜薄如透明，一颗颗的枸杞子浸泡在汤里，圆润饱满，红红的，煞是好看。
广式的烧腊拼盘和烤乳鸽油光发亮，吃到口中，皮酥里嫩，白灼芥蓝有一股清香。
杜谨言吃了几口，想了又想，说“纪总，能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
纪凌挑了挑眉心看她。
“我的婚姻状况出问题，我需要时间去处理。”杜谨言概括地说。
“是与苏城置业的贷款案有点关系吗？”纪凌问。又解释，“我是听到了一点传闻。”
“嗯，是有关系，但是……”杜谨言微顿，客观地说，“主要关系在我们婚姻内部，苏城置业的贷款则是催化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如果没有苏城置业，也有别的企业，别的事情，如果没有黄丽玲，也会有其他的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水火不容。”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医院诊断书，递给了纪凌和苏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