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叹了口气，端着桌上的咖啡慢慢喝着。
杜谨言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我们都是觉得孩子还小，给老人带着也无妨，但是却没想过，就是因为孩子还小，是一张白纸，怎么教育就会变成什么样……许筱笑的奶奶带孩子的确是非常辛苦，但也灌输了她很多不好的想法……”
“所以啊，这事情你也别责备自己，把决定权交给孩子自己吧，她已经是十几岁的人了，要有自我判断能力，法律尊重她，你也得尊重她。”朱律师说。
顿了一顿，她压低了声音说：“除非向孩子公开她爸爸干的那些事情……”她拍了拍桌上的档案袋。
杜谨言一愣，她抬头看着朱律师的眼睛，对方也在看她。
杜谨言垂下了眼眸，沉默着没说话。
她的确不敢拍板说，许筱笑一定会选择跟着自己的，但是要告诉许筱笑她爸爸的那些所作所为，她没办法开口。
她不开口，就意味着任凭李金凤颠倒黑白的说。
“算了。”杜谨言哑声说道，“孩子还小，无法理解这些……”
朱律师点了点头，貌似暗暗舒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许筱笑也是的，即使生为她的母亲，杜谨言也不可能代替她去走自己的路。
“我想，你应该找时间和笑笑聊一聊，或许不一定有用。”朱律师提醒道。
杜谨言“嗯” 了一声，点了点头。
……
这个周五，杜谨言按照朱律师的建议，去学校接许筱笑。
她事前给许筱笑发了微信，征求她的同意，但见到女儿那一刻，杜谨言的心不由得紧了一紧。
夕阳西下，女孩子背着书包，从校园深处走来，没有同伴，没有笑容，面容平静淡然，宽宽大大的冬日校服裹在身上，衬托着她的脸只有巴掌大。
许筱笑拉开了车门，坐在她的副驾驶位置上，面容平静，并不看她。
“笑笑，你想吃什么？”杜谨言问道。
“随便吧，不吃也行。”许筱笑冷淡地说。
“……”杜谨言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想在外面吃饭，奶奶说在外面吃饭不安全。”许筱有点不耐烦，“另外，我还有不少作业要写。快期末考试了。”
“哦。”杜谨言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发动了车子，一路开着，一边又问：“在学校怎么样？与同学相处得还行吗？”
上次开家长会拜托了班主任多加关注许筱笑，不知道有没有做到。
“也就那样吧，都挺好的。”许筱笑有点敷衍。
“和老师相处呢？”杜谨言又问。
“还行，中学老师不像小学老师那么烦人，所以还行。”许筱笑淡淡地说。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耳机塞进了耳里，懒懒地靠着椅背上，闭目养神。
“哦。”杜谨言心中几分疑惑，她不知道这是老师的策略，还是压根没当回事。
杜谨言没说话，在心里无奈地叹气，想起女儿的状态，不是没有愧疚的。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聊一聊吧，妈妈有话对你说。”过了很长一会儿，杜谨言开口。
“好的，随便你。”许筱笑依然闭着眼睛。
杜谨言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开着车，夕阳照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片一片流丽的光影。
许筱笑的学校地处郊区，不远处就是江边开放式的湿地公园，冬日的夕阳下，江边的芦苇闪烁红金色的光芒。
天空碧蓝如洗，浩渺高远。
杜谨言把车停在了江堤上，开了车门出去，空气清冷，江风浩荡，她身上的黑色的大衣在风中翻卷。
她伫立了一会儿，转过脸，凝视着许筱笑，开口说道：“笑笑，我知道你会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会选择和你爸爸分开，选择离开家庭，但是这是我做了的决定，我和你爸爸，包括你奶奶，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在一起生活了。我也希望有我自己的人生。”
她顿了一顿，又说：“在你未成年之前，是希望和妈妈生活还是和爸爸一起生活，法院会征求你的意见，你需要好好想一想。妈妈是希望你能够选择跟我一起，但是不管你如何选择，妈妈都会毫不保留地爱着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作者有话说：家里已经有人阳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招，如果中了，就等好了再来更新了。
第126章
杜谨言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她等待着许筱笑的反应。
许筱笑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方江面上，沉默不语。
杜谨言转过脸，看着许筱笑年轻脸庞，心中无限酸楚。
如果孩子真的没有选择她，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将失去这个女儿，她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她，也无法能够预料到许筱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把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交给李金凤那样的老人或是许俊杰那种人品的男人，她怎么能够放得下心。
“笑笑……”杜谨言轻声地又叫了她一声，控制不住语气的颤抖。
“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许筱笑低了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地说。
“你真的能够明白妈妈说的意思吗？”杜谨言忍不住追问道。
“嗯。”许筱笑没有抬头。
“可是……”杜谨言张了张口，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是不论她说什么，许筱笑都是一副与己无关，无动于衷的样子。
杜谨言喉咙口发紧，她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是明明刚才已经把所有的意思都表达了。
难道她是不是真的应该把许俊杰所作所为都向许筱笑和盘托出，才能够打动孩子的心？
她哽了哽，依然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好好考虑的。”隔了半晌，许筱笑又说了一句，她拢了拢身上的校服棉袄，瑟缩地缩了缩脖子，催促道，“回去吧，这里风大，吹得冷。”
杜谨言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回到了车上。
“还要不要去吃点什么？不早了，快到吃饭时间了。”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祈求地问道，心中残留着一丝希望，想和女儿多待一会儿。
“不要了，我回家吃饭，奶奶在等我呢。”许筱笑的表情依然很冷淡。
杜谨言没说话，闷着头开车，把许筱笑送到自己家的小区门口，停了车，开了车门锁。
许筱笑背着她的大书包，打开了车门，一只脚跨了出去，犹豫了刹那，还是低了头，没说什么。
“笑笑再见。”杜谨言克制地说，“等你考完试我再老学校接你。”
“妈妈再见。”许筱笑闷声说，背上书包，下了车。
杜谨言勉强笑了一笑，锁好车门，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她从倒车镜里，看着许筱笑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拖得长长的，瘦瘦高高的，格外孤单。
小区门口是一排排的梧桐树，夏天的时候浓荫密布，遮人耳目，此时黄叶凋落，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叶子，行人步履匆匆，踩踏而过，咯吱作响。
杜谨言凝神看着自己家小区的房子，愣了半天，直到后面的车子摁着喇叭，她才恍然回过神，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
“当然，你当然不能说，说了对笑笑是多大的一种伤害。”
寿司锅烧得咕噜咕噜作响，刘歌夹了一筷子牛肉，在锅中烫熟了，放到了杜谨言的碗中。
“对，我是啥都不能说，可看着笑笑对我的那个态度，真的是……”杜谨言摔了筷子，喝了一口气啤酒，“真的是憋死我了。”
杜谨言一口气把车开到了刘歌的公司楼下，没有上楼，就在车里打了电话，约了刘歌出来吃饭。
老杨出差，孩子去了爷爷奶奶家里，刘歌正落个自在。
周末的小日料店里，人声鼎沸，她们坐在角落里，半卷竹帘，遮住了面容。
“憋死你又怎么样，忍着呗，你得相信笑笑，那也是你的孩子，母子连心，我就不相信这孩子心中没有一点数。”刘歌自己捞起了半块香菇，蘸了蘸调料，放进口中。
“她不可能没有数的，她又不是没看到过许俊杰家暴我的时候，今年过年的……”杜谨言抿了抿嘴角的汤汁，叹了口气说。
“对啊，那不就是了……孩子这么大了，看着你们这样，怎么可可能没有一点想法呢，只是不说而已。”
刘歌乜了她一眼，“你也别小看现在的孩子，都跟人精似得。”
“可是她就是什么都不说，我问她，想以后跟谁一起生活，她也不表态，我让她跟我一起吃个饭，她也不肯，还奶奶在等她……简直是……”
“唉……”刘歌叹了口气，用筷子拨弄着寿喜锅中的白菜，又将鸡蛋翻了面，低眉并不看她：“孩子嘛，都是小时候谁带得多，便和谁亲近，你看我们家这个，一到周末就要去爷爷奶奶家里，他小时候也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