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出差困在了当地回不来，亏了杜谨言还住在刘歌家里，她一夜未眠，守在刘歌身边，喂药，喂水，一次又一次地用温水拧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直忙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钟，刘歌的体温才降到了三十八度五，稳定下来。
同时，杜谨言也出现了症状，头痛，喉咙痛，四肢酸痛，她隐隐预感到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她趁着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出门买了一大堆食品，熬了一大锅鸡肉粥，做好了充足物资准备。
果然在刘歌的退烧的第二天，杜谨言开始就开始发烧了，她上吐下泻，咳嗽不止，足足四、五天病情才渐渐稳定下来。
元旦那天下午，杜谨言退烧了，身体状况好了一些，两人蜷缩地坐在了室内阳台的老藤椅上晒太阳，藤椅上铺着碎花布料的厚厚棉垫，非常暖和，一壶红茶放在小茶几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室内暖气很足，但是两人还是裹着厚厚的被子。
刘歌给杜谨言的茶杯里添满了水，督促她多喝水，又问她，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杜谨言捧着茶杯喝了口热水，摇了摇头，轻轻地说，“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腰好像都要断了，不能总是躺着了。”
刘歌点了点头，“也好，坐一坐，晒晒太阳。专家说，这个病也要多晒太阳。”
杜谨言瞥了她一眼，轻嘲道：“专家？这个年头还能听专家的？被专家卖了还为专家数钱呢。”
说着两人都轻笑了起来，杜谨言笑了几下，开始咳嗽，等到咳完了，又垂眉，深深叹了口气。
刘歌看了她一会儿，道：“怎么？还是身体不舒服？你就再去躺一躺。”
杜谨言摇了摇头，“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她指了指心口，“是这里不舒服。郁闷得慌。”
刘歌沉默了一会儿，问：“还是因为笑笑吗？”
杜谨言轻轻点了点头。
生病的时候，她惦记着许筱笑，发了好几条微信，许筱笑非常简短地回了几句话，只是告诉她学校停课了，自己在家中上网课。
“我处心积虑地让她能够离开许家人，没想到还是挣不过。”顿了一顿，杜谨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都是暂时的嘛。”刘歌劝道：“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生活都会变得正常起来，事情终究会得到解决，你现在不要着急，一切很快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杜谨言轻轻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接到朱律师的信息了，元旦之后开庭。”
刘歌挑了挑眉：“那是好事啊，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呢？”她拖了拖藤椅，离杜谨言更近一点，“谨言，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左思右想，爱精神内耗的性格，真的要改一改了，任何事情都别为难自己，该来的让它来，该面对的就坦然面对，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必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么内耗，痛苦的是你自己，你看你，这么多年了，过得那么辛苦，工作上虽然赚了点钱，可那么累，赚的钱也没有自己去享受，全部贡献给了家庭，但又没有得到没有温暖，你早就应该改变了。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好好的改变自己。”
杜谨言苦笑，“别说我了，你自己呢？你这份工作如今干得也是如此不开心……”
刘歌顿了一顿，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准备辞职了。”
杜谨言愣了一愣，问道：“你真的准备就这么裸辞了？老杨怎么说？”她知道老杨的收入不算很高，体制内的工作主要是稳定，但房子还有贷款没有还。
刘歌说：“老杨很支持啊。”
她微微扬起脸，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淡然地说：“老杨早就说过我了，工作赚钱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生活，如果因此生活得很难受，那这样的工作，有何意义呢？人生不能够舍本求末。”
杜谨言抬眸注视着，刘歌的目光依然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乌黑深邃的眼中，甚至不带丝毫的情绪。
她接着又说道：“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挣扎，他们内斗，甩锅，找茬，各种各样的刁难，就算是韩晋，也从来没有为我出过头，当然，我能够理解他有他的难处，但是……”刘歌耸了耸肩膀，语气中有淡淡的遗憾，“这样坚持着有什么意义呢？”
杜谨言微微惊讶，“韩晋？他不是一直很信任你的吗？”
“不错，他的确是非常信任我，可是那是有限度的。他毕竟是老板，也毕竟是股东，他要权衡利弊，也要见机行事，甚至要做出牺牲，你听说过我们原来的营销总监老高吧，他就是个牺牲品。韩晋觉得自己亏欠他，也是真的亏欠他。”
刘歌说完又沉默了半晌，杜谨言知道，相对于遭遇到的各种刁难，韩晋的态度更是让她心灰意冷的直接原因。
“是的，我心灰意冷了。”刘歌转过脸，注视着杜谨言微笑道，“那天发高烧，我不知道是自己做梦，还是到了弥留之际， 我看到了那一束束的白光，去世的亲人们在那边等着我……”
杜谨言惊骇得拍了她一下，“别胡说，那天你只是烧糊涂了，叫了几声妈妈而已，别乱说啊，吓死人了。”
刘歌淡淡地笑了笑，眼睛里却说一抹悲伤，“那是因为我真的看到了妈妈啊，她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了……经过了这次，我真的看清楚了，没有坚持的意义。”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去，一缕夕阳印在了窗户玻璃的那张珊瑚红色“福”字上。
坐在夕阳下的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
最后，刘歌低低地说：“生命是如此脆弱，我不想再浪费了。”
第132章
元旦之后上班第一天，刘歌向韩晋递交了辞职报告。
韩晋非常惊讶，刘歌的做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可能在他的人生经历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信任的得力下属会突然选择离开。
虽然在此之前，营销总监老高的辞职，让韩晋十分被动，但那是他预料之中而且权衡过后果。
刘歌不一样，她心思简单，工作认真，有情有义，是那种很好掌控的下属。
韩晋在站在窗前思索了一会儿，让秘书找刘歌谈话。
他问起刘歌突然辞职的原因。
刘歌没有把内心深处的失望与遗憾说出口，只是说：“我最近身体十分不好，这一年来工作压力很大，想休息了。”
“那我批你休假，你也是几年没有休过年休假了，这次可以多休一段时间，等身体状况好了再来上班。”韩晋说得十分诚恳，他将那张辞职报告书推到了刘歌面前，“你把这个收回去。”
刘歌默默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刘歌，你是不是有情绪？或是对我有什么不满？”韩晋是绝顶聪明的，即使刘歌没说什么，他也知道身体不适绝对不是最终的理由。
“是不是对你的待遇有意见？我知道你是有好两年没有调整工资了，之前公司业绩好的时候，你也没有怎么赚到钱，我知道你有委屈，但本来我是想等公司上市的时候，多给你一点股份，但现在……”他顿了一顿，“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当然这是我的不好，我疏忽了。我们可以再商量你的待遇问题。”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刘歌摇了摇头，“韩总，我这次提出辞职，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如果要是因为钱的问题，可能我就不会等到现在再提出了。”她避开韩晋的视线，低垂下眼眸，放软了语气：“何况你现在也面临着很多事情，我不想让别人利用我的事情给你找麻烦，既然我想休息，那就只是想彻底休息了。”
“有什么麻烦？我还是麦迪卡公司的总经理，我还是能够说了算的。”
“韩总，你自己心里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刘歌抬头看了看他。
韩晋蹙眉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阴郁。
刘歌了解他的性格，当下没有逼迫他同意，反正不管韩晋是不是同意，都不会影响到她离开的决心。
正好有人敲门，刘歌站起身，“那我出去，您先忙。”说完离开了韩晋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默默地对着窗外的风景发怔。
她已经明显得感受到韩晋的不悦，也明显地感受到韩晋是在克制他的情绪。
她真的是不识好歹吗？可是就算是自己答应了韩晋，收回辞职报告，过不了一段时间，还是回到原来的状态。
没过多久，手机的微信提示，有新消息，点开看了看，是杜谨言的留言，果然韩晋约了杜谨言谈上次说的收购事项。
她微微摇了摇头，想了一想，回复道：“你正常来谈你的工作，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杜谨言说：“他之前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这次的合并案，但现在又提起来，可能也与你辞职有关。”
“怎么会呢？”刘歌说：“那是他的公司，他的股份，他的重大决策， 我不过是个打工者，不会影响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