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早在刚刚某一个刹那，便做了决定，他鬼使神差地竟会给她这个机会。
“给你三天时间整理好自己，下周一回公司报道。”
“我有条件，”这几个字一讲出来，连屋子里那些打手模样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这女孩子不怕死的！
葡萄毫不畏惧，她指着半死不活的厉冬至说，“我愿意为公司做牛做马以补偿我为公司带来的损失，但我有一个条件，厉冬至必须是我的经纪人。否则……”
哎呀，失策了，怎么能说“否则”？威胁猛虎，简直是找死。
“否则？否则你能怎样？”
赵永生本已火冒三丈，倒被她这两个字逗笑了。好大的口气，这女生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葡萄不再开口，说多错多，不说了。
办公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赵永生始终盯着葡萄看，计算着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他赔这个钱，跌这个面子，付出一些或多或少的感情。
“你们两个人，下周一，准时来上工。”
赵永生说完，像是生怕自己变卦一样，马上拂袖而去。
那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看看洪葡萄，不关自身事，算了，就当看戏，也都跟在老板身后走了出去。
葡萄一屁股跌在地板上，受惊后浑身上下再提不起一丝力气。生死一线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那么大胆，更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一切。
奄奄一息的厉冬至却看明白了这一切。这洪葡萄怕是即将成为老板嘴里的羔羊。
他的一条命是洪葡萄救下的，他眼里含着泪，感激地朝着葡萄伸出手去，拼尽全力挤出几个字，
“别怕，葡萄，有我在，我拼死也会保护你。”
第五十九章 ：这一个个的男人，都说要保护她
葡萄笑了，这话听着耳熟，从前宇超从3岁说到13岁，耳朵都起茧子。
“无论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洪葡萄，我都会保护你的。”
小小宇超字都认不得一个，口齿尚不甚清楚时，就这样对她说。
这一个个的男人，都说要保护她。像是注定了似的，她得遭遇这一次次的难，好给他们“保护的机会”。
可结果呢？她不需要保护，谁也并没有、并不能保护得了她。但就是这么矛盾，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表态，还是有一股暖流能从心中流过。
爸妈不在了，能这样待她的，便都是亲人。
-
在电视上看到又蹦又跳的柳飞飞时，已经是五月份。
屏幕中，三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儿，穿着红黑相间款式不同的团服，每个人又戴一顶毛呢帽配搭。
飞飞的那套是一件黑色的上衣内搭，红色百褶超短裙，上身又罩了一件红色超短吊带，像是内衣外穿。性感的身材突显无疑。
她戴一顶红色短沿礼帽，整个装扮都是按着80年代后期日本和台湾的演唱组合造型设计。过时了。与次年成立火遍大江南北的组合“青春美少女”那造型相比，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葡萄模特出身，对这些行情最了解，她马上懂了这个团体的地位，那家公司只是在拿它赚钱而已，并没想用心打造。
飞飞对着镜头卖力跳舞，甜甜地笑，那歌是翻唱小虎队的《红蜻蜓》。
“我们都已经长大
好多梦正在飞
就像童年看到的红色的蜻蜓
……”
葡萄忽然情绪翻涌，看着飞飞那张还是那么漂亮的脸，感觉这首歌是专门唱给她听的。儿时的一幕幕回忆追赶而来。
“你怎么了？葡萄，我看你能接戏了，今年你的脸上都能看出情绪了，从前可不会。”旁边的厉冬至笑她，这话倒也半虚半实的。从前洪葡萄永远一张T台冷面孔，像个蜡像，不比如今，有了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终于还是长大了，开始体验红尘。
“飞飞，柳飞飞，她，她，是飞飞啊。”葡萄指着电视，激动得哽咽。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别人飞飞是她的谁，这关系并不是用“朋友”两个字能形容的。
“谁？”
“中间这个啊，最美的这个，像洋娃娃的这个。”葡萄热切地指着电视屏幕。
“啊，”冬至恍然大悟，“果果啊，大奶妹。”
“什么？什么果果？”
“你不知道？红苹果组合啊，红红，苹苹，果果。很火的。这个果果去年还在另一个组合，叫‘七仙女’还是什么的，没做出来。今年才成立这个新组合，她们那首歌你没听过？《好想认识你》，到处都在播这首歌啊。”
“黑漆漆的夜，
没人关心你，
我和你一样，
也有同样的问题。
好想好想认识你，
你的心把我放在哪里，
……”
葡萄哼唱起来，
“就是这个！”
确实很火，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青春女孩儿清脆甜美的声音，直白地骚动听众的心，旋律简单好记忆，舞曲风格，琅琅上口。
飞飞这个组合是劲歌热舞风，那歌曲，即使放到现在，也能作为抖音神曲或者是广场舞热门，一炮而红。
但葡萄没想到，这是飞飞的歌。
“红苹果”组合，几乎没有别的代表作了，演出多是翻唱港台组合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歌，但人却红了。
“我听说她们公司还要把她们送去韩国打歌。”
“唱什么？”
“《好想认识你》啊。”
“一首歌就能打歌？”
“你啊，拍MV拍傻了你，如果有一首歌红了，一辈子有饭吃也可能。”
厉冬至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职业，本来性格就八面玲珑的，又在日本学了那些该学的和不该学的，工作起来如鱼得水。除了葡萄，他还带两个别的艺人，这几个月成绩斐然，老板甚至准备把王凯艺这样的当家花旦也让他来带。
“如果一首歌红了，就能一辈子有饭吃”。这话葡萄听在耳朵里，难过在心。
从东京逃回来，虽然老板帮她摆平各种利益，但合同写明，她五年之内不能再发片，更不能登台唱歌。
这几个月的工作，多半都是给歌手拍MV。正是音乐录影带刚开始流行的时候，片约倒也不愁，钱能赚到，葡萄也在一单接着一单的工作里学到许多表演的内容，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25岁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工作给我了。到时候我还能做什么？”
“尽快找到有钱仔嫁人，去进修离开这行找一份太平的工作，被打回原形过苦日子。只有这么三条路。”
冬至倒也坦白。这行里的，对艺人说话的时候，全都是彩虹屁没几句真话。冬至没有跟她画那些天花乱坠的大饼，就是一起出生入死过难得的情分了。
这三条路，葡萄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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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勇敢救了自己和冬至的命后很多天里，公司都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她问冬至，冬至只是支支吾吾。
她便明白，问题一定出在赵永生那里。她去敲那办公室的门。
再站在那门前，还是忍不住打冷战，可是这一步必须迈进去，为自己要一个将来。
广州娱乐产业最发达的时候，赵永生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是自然。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觉得洪葡萄值得他花更多时间周旋。
言简意赅地挑明，葡萄听了却觉得五雷轰顶。
话说得倒也漂亮，可是那意思却很露骨：他要包养她。
言里话外的意思是，戏你演不了，歌五年内不能唱，回去当模特？这行日新月异，如今身高不足178厘米的，再也别想入行。
还能做什么？亏你性格刚烈，引起我的兴趣，你也就只配被我金屋藏娇，还得感谢我呢。
葡萄把他的话翻译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想明白了，简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奇怪，赵永生这人黑白通吃的腔调，在公司里谁都对他望而生畏。可是呢，葡萄却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不怕他。
真可笑啊，自己这命。
从被章家妈妈叫狐狸精，到全镇子说她洪家母女勾引七叔公，再到凭空出了大乱子让她与宇超、陈校长失散天涯。这世上的人，都觉得她洪葡萄只配这样的人生。
她偏不。
父亲和耀宗过世时有多艰难？母亲突然故去时有多伤心？在日本培训时又多恐怖？她还不是都熬过来了。
从小就发誓要靠自己一双手撑这天下，无论是何际遇，绝不动摇。
“你笑什么？我的提议这么可笑？”赵永生竖起眉毛。
葡萄止住笑，正了神色，“赵生，我要工作。给我工作。”
赵永生本来斜靠着椅子，两腿搭在大班台上，此刻不由自主地把腿拿下来，坐直了身子。他细细打量这女孩儿，有意思，有挑战。
他再没对葡萄提过这事，对待葡萄，神色依旧傲慢严肃。私底下却把葡萄当作了一个事儿来办，总是循环她当主角的MV，对她的日程也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