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赵只今有些心惊肉跳,“你该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那倒没有,我说这个还是那个意思,你起码快些找到个过渡性的工作能自己买口饭吃吧。”
赵只今微微松了口气,来雪却又接上,“但是通过我刚才对你的分析,你大概也发现了,你其实是很难做一个正常的打工族的,而要想再东山再起,估计也还需要较长时间。”
这下,赵只今明白了,“你这兜兜绕绕一大圈,还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陪人看病啊。”
“是陪诊师。”来雪纠正,她很少会这样较真。
赵只今于是也认真起来,问:“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陪人……啊不,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陪诊师?”
“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没办法做一个正常的打工族。”
“但你可以当家教啊,话说你当家教可比你陪人看病赚得多吧?”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
“那就告诉我你这背后的计算逻辑。”
赵只今开始感受到来雪对要做陪诊师这件事的执著,并认定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心痒难耐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把来雪当做最好的朋友并坚信她对自己亦是如此,可这位好友身上写满了秘密却从未向她分享过任何心事。
来雪歪着脑袋,将沉默拉长到了极致,最终却只说:“先成为我的一份子再说吧。”
*
赵只今一阵哑然,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后,谨慎的回答,“我的履历你再了解不过了,除了淘宝模特,我没做过别的工作,我暂时也想象不出来我能不能做好其它事,并且我总觉得我的事业不会就此凉凉,所以我即使加入你,也可能随时会跑路。”
“嗯。”来雪却并不在意,只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起码先找个过渡性的工作,吃饱饭别饿着。”
“又是这套说辞。”赵只今郁闷至极,“你等着,从明天开始我白天去当陪诊师,晚上去麦当劳兼职,一周就把吃你的米和面还你!”
“赵只今?”
“嗯?”
来雪突然认真的叫她,赵只今好整以暇,以为是她突然改变了心意要对她敞开心扉,不想对方不过是又准备了另一枚炮弹丢来。
“有句话我一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即使炒股加创业,结局也不至于如此惨淡,但偏偏你是个好不激进的韭菜,随身携带磨刀石并双手奉上,生怕对方给你留下一丝一毫的后路。”
赵只今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她仰头将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而后就要发飙,却又听见来雪用低沉了些的声音说:“所以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挺有安全感的,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原因,哪怕只有一阵。”
“嗯?这是什么鬼话?”
就是说,摒弃所有后路一往无前的一条路走到黑,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来雪在心里如是说,没有在面上去解答赵只今的疑问。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赵只今头昏沉沉的,人也懒洋洋地,跟来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深很沉,不一会儿便坠入了梦乡,梦里,在现实世界里频繁出没的那个‘陌生人’则无不真切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并塞了一只耳机给她,她心里还对音质的事耿耿于怀,于是瞬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可传入耳内的却不是什么悠扬的音乐,而是男人冷静又冷酷的一声,“阿姨,让一让。”
*
酒精失效的第二晚,任准明白了,人有耐药性,也有‘耐酒性’,又或者失效的不是酒精,而是他的自欺欺人,他又想起那晚遇见的等待抢救的路人以及那个冲出来救人的麦当劳店员,心里百味杂陈,但还不等他理清这个中滋味,何云芝的电话便打了来。
“喂,没睡吧?”
“睡了。”
“我过两天回北京,你记得空一天给我。”
任准很是抵触的说,何云芝也不在意,声音照旧轻柔,像是午夜电台专门收留人类心事的主播,只是她根本不在意任准的心事,甚至于还是一定程度上的始作俑者。
第009章 她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沉没成本,付出的时间、精力、希望、耐心
赵只今算是正式入伙来雪的陪诊事业,不过来雪却没急着要她上手,而是先给了她两本资料,上面记载着北京所有排的上号的三甲医院的信息,以及其擅长的专科门诊还有就是坐镇的专家,再就是一些挂号、就诊的小技巧。
赵只今没成想陪诊师这样一个新兴行业,竟然已经如此专业化了,甚至还出了相关的资料书。
来雪听了她的感叹,却是白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这都是我自己整理的。”
自从毕了业,赵只今已经很少接收到来自学霸的洗礼了,不,来雪何止学霸,简直学神,她不由地开始后悔,若当初坚持将来雪拉入自己的创业阵营,她又岂会落得如此境地,而现在,她就要为来雪打工了,这感觉有点奇妙,一个落魄的她,为了生计别无选择的扎进一个自己完全未知的行业,会是负负得正又或是更加糟糕?
对此,赵只今并无答案, 一来她总觉得自己干不长久,所以没去细想,二是来雪给她的资料远比她想得要丰富,让她一下忙碌了起来,犹如上学时临时抱佛脚备考马哲,每天背背背背个不停。
来雪想,赵只今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这股韧劲有多可爱,她永远是行动上的先行者,哪怕思想上没有那么清晰,也会让自己先滚动起来。
“先试试呗,反正也不吃亏。”
她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沉没成本,付出的时间、精力、希望、耐心……
她总说自己能够成为红极一时的淘宝模特是幸运使然,但其实,努力和一往无前的定力才是真正的成因。
*
一千块成了来雪预支给赵只今的工资,赵只今在吃了几顿饱饭后,终于恢复了些能量,不再度日如年,时间也变得飞快,转眼便来到了农历十五这一天。
作为一个虔诚且坚定的玄学爱好者,赵只今不到五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而后她未施粉黛,只提溜着手机便拉着来雪出门了。
来雪的早睡早起是没这么早的,她打着哈欠,眯着眼睛,脚下几次踉跄,而赵只今的眼睛却是亮亮的。
“我高考那两天都赖床了,我觉得我结婚那天大概也会赖床,但是为了手串,我可以一秒弹起,你说神奇不神奇?”
“我说你有些疯魔!”
来雪又一个打哈欠,赵只今的脸却迎着天边还未完全展露的朝阳发光发亮着,她嫌来雪走得太慢,一把挽过她,朝着地铁站快步走去。
两人坐上了最早一班的地铁,然后不到六点便到达了雍和宫的门口,成为最早到达的前十人。
而这时,赵只今才终于不那么紧张,她掏出了手机,开始点早餐,并在收件地址里详细标识了自己的位置和特征,雍和宫门口最前面,穿白色衬衫加黑色休闲长裤的女士。
来雪此时也清醒了些,她看着身后开始不断向后蜿蜒的队伍,实在无法融入,问:“你觉得这样真的能被佛祖保佑到吗?”
“啊呸呸呸,快呸掉。”赵只今伸手便去捂来雪的嘴,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来雪躲开她的手,继续,“你想啊,我们这样乌泱泱的一堆人进去祈祷驻足,佛祖分得清我们谁是谁啊?我说请让我工作顺利吧,佛祖说好,赐你个女朋友,全然不顾其实你其实是个异性恋女生。”
“额……”赵只今没想到来雪会有这样的解读,一时语塞,而最终她也没想到怎么去破解这番话,于是只能从源头否定她。
“来雪。”
“嗯?”
“逻辑太过清晰的人,不可爱。”
赵只今这样说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真正不可爱的人,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岁,脸部保养得当,穿戴也是很讲究,可这样一个体面人却没有任何自觉,直接便插队站到了她跟来雪的前头。
“哎,那个……不好意思,大家排队都挺辛苦的,你不好这样插队的。”赵只今小声地尽量不引起周围人注意的说,想给对方留些面子。
不想站在女人前面的那个人却道:“哎呀,误会了,我是帮她跑腿排队的,这就要走了!”
没面子的人成了赵只今,她张了张嘴,有些脸红,那女人却温柔地笑着,反倒给赵只今赔不是,“不好意思啊,让你误会了。”
“没有没有,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
一场乌龙,赵只今有些尴尬,转而不自觉的进一步去打量前面的女人,她的气质真的很好,若是去拍照,一定会很好看很有韵味。
何云芝也是没忍住,回过身多看了两眼背后的小女生,她长着一张明媚大气的脸,衣着也是简单,头发很利索地盘在脑后,还很有巧思地缀了根黑檀木发簪。
不过,她并不知道,赵只今平日里并不会这么打扮,就像医生下班会褪去大白褂一般,她没有拍摄时都是怎么时尚怎么穿,但来见佛祖是要刷印象分的,所以赵只今今天力求简洁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