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时任医生离开也不全是为着医闹,更多是追妻去了。”
“啊,就六床那对母女是吗?”
“对对。”
“不是说那孩子是被遗弃的吗?”
“是的呀,说任医生那位也是医生,孩子也是在他们医院被遗弃的,那医院救不了,才被送过来的。”
“啊,那他们等于是在这重逢的?”
“好像之前也还有点联络。”
……
*
说到后面,两位护士也是有些不确定,
传言太多,可信度低,说出来更多只是为了个调剂。
巨朝星忍不住笑着调侃,“不错啊,你们都进展到相识相恋分手又破镜重圆了。”
赵只今更多的则是叹为观止,“不是。”她忍不住想让巨朝星做个评判,“你听听她们刚说的话,前后不矛盾吗?”
巨朝星装傻,“我不懂逻辑,好磕就行。”
赵只今无语,却还得硬着头皮笑着上前跟护士们打招呼,并向他们介绍巨朝星,顺便说明来意。
“我知道医院里很注重隐私,病人也需要静养,但实在是小雪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会尽量高效的完成采访和拍摄的,也请你们多担待啊。”
巨朝星在后面也频频鞠躬,递上水果跟饮品,“打扰了,打扰了,多多担待。”
护士们虽然对于生离死别见很多,却也为小雪眠的遭遇而动容,并未有不耐烦,甚至提出会跟他们一起去病房说明情况。
三脚架是在病房外安装好的,这之后巨朝星并没有着急将它搬进病房,而是变魔术似的先从兜里摸出了个兔子玩偶,要去跟赵雪眠建立些信任。
而在这之前,蒋大佑也做了铺垫,告诉赵雪眠待会儿会有个叔叔过来问她些问题,并给她拍摄一个视频。
“等视频拍好后,我们会把它播放出去,这样爸爸看到了,就知道你在哪儿了,就会过来找你了。”
蒋大佑说着还塞了根奶酪棒给赵雪眠,大概是因为和家人最后的会面结束在爸爸那儿,所以每每提及爸爸时,赵雪眠麻木又隐忍的小脸都会生出好些委屈。
“爸爸,回家。”她喃喃着,就快要哭出来。
巨朝星适时的拉动了兔子玩偶的尾巴,这是个隐藏的机关,尾巴被拉长时,玩偶便会发出轻扬的音乐,多少能够安抚孩子的不安。
而果然,赵雪眠在听到叮叮咚咚的乐曲后,眼泪往回收了些。
巨朝星半蹲在病床前,避免去给对方压迫感,“喏,小兔子送你好不好。”
毛茸茸的玩偶对孩子有着不可抵挡的吸引力,赵雪眠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接过了这一团柔软。
巨朝星趁着赵雪眠情绪好了些做了自我介绍,并还指着门外说:“等等会有个摄像机,你不要害怕哦。”
赵雪眠有些懵懂的往门边忘了忘,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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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进展的还不错,病房里的其他家庭也表现配合,甚至一个稍大的孩子也有模有样地学巨朝星将自己的玩偶送给了赵雪眠。但当摄像机被搬进来,红色的光点闪烁三下宣告着摄制开始时,赵雪眠却突然崩溃了,她先是哭着张开双臂要赵只今抱,等赵只今忙不迭的将她圈进怀里时,她又像一条八爪鱼般四肢紧紧地攀附在赵只今的身上,并把头深深埋在赵只今的颈窝处,呜咽起来。
赵只今的脖颈和心都是瞬间湿润。
“小雪眠。”她一面用手轻抚着赵雪眠的后背,一面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不哭好吗?我们生着病,要尽量不那么激动哦。”
赵雪眠哭得更加伤心了,同时还蹦出若干没有关联的词,“爸爸,好吃的,不能。”
赵只今有些着急,两岁多的孩子,语言表达能力还很有限,若没有朝夕相处的默契,是很难读懂其要表达的意思的,不过这样的童言童语又有些可爱,她平时还挺为那些天马行空又不受限的表达而感到可爱的,但在这样真需要沟通的时刻,她只觉得要抓瞎。
蒋大佑、巨朝星见状也是上前,想要给些安慰,但不成想他们刚靠近便引得赵雪眠有了更为强烈的应激反应。
“不要,不要,不要……”她声音尖也沙哑,将赵只今抱得更紧了,像是落水的人在努力抓着浮木,即使虚脱也不能松手。
“不要拍摄是吗?”赵只今试着去理解赵雪眠的抵触。
赵雪眠顺势立马点头,情绪稍微平和了些,赵只今得到信号,于是赶紧蹙眉颔首,让蒋大佑和巨朝星把摄像机给搬出去。
蒋大佑、巨朝星手忙脚乱的照做,赵雪眠似监工般伸长了脖子,在确认摄像机终于不见后,四肢终于放松了些,她又将脑袋埋在了赵只今的颈窝,并嗅了嗅,像小狗要确认气味是否熟悉般地去找一种安全感,但这岁月静好只持续了不过三秒,病房外,突然混乱异常,而赵雪眠的那颗小脑袋又立了起来,一双圆目更透着机警。
“这什么啊?看着像摄像机。”
“什么摄像机,这是那个血氧仪吧。”
头两个说话的人声音太有辨识度,赵只今一入耳便知是贾大爷跟吴大爷。
“哎,这不罗大佑吗?小叉呢?”
“大爷,我是蒋大佑。”
“哦哦,蒋大为,小叉呢?”
接着是无奈的蒋大佑与有错那就一错到底绝对不改的贾大爷,同时他对‘小叉’这个名字的执著程度也让赵只今头痛异常。
“小叉,小叉,人呢!”
贾大爷声音响亮,赵只今听着真希望自己是金角大王,答应声后就能被收走,但下一秒,贾大爷却已经探着脑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还有同样器宇轩昂的吴大爷、花大妈、许大妈,阵容之豪华直叫赵只今咋舌。
“你们怎么来了?”
赵只今问,贾大爷则是在思考。
某个晚上过后,赵只今便开始神龙不见首尾,问就是在忙,再问就是这事情说来话长。而几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贾大爷情绪低落,又伴有一些暴躁,他止不住地去想赵只今这该是跑路了。这多么合理,几个需求多又难相处的老人,一家破败的线上线下都是没什么人气的服装店。
赵只今累到大脑都不转了,面对这控诉,第一反应是,“啊,原来我还可以跑路。”
她说完后便自觉的噤了声,手机那头也是,呼吸绵长,却没有说话,最后,赵只今只得是叹气,将赵雪眠的事情如实托出。
贾大爷听后,道:“我得去看看。”
他既没有延展着去问细节,也没有询问赵只今的意见,一句我得去看看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表现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赵只今更是没法拒绝,稀里糊涂的又给了地址。
只是她没想到贾大爷比顺丰同城来得还迅速些,并且还带了这么老些人,这阵仗……她把赵雪眠抱紧了些,又有些歉疚地对着周围其它床的人笑了笑。
这阵仗同时也让赵雪眠晕头转向,她一面害怕,一面又忍不住地去看病房里多出的这些陌生人。
贾大爷搓了搓手,似有些紧张,“那个……”他张嘴,想了下,声音变柔软了些,但说的却是,“这孩子,光头还能这么好看,真不赖。”
赵只今:“……”
赵雪眠是小,却不傻,下一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吴大爷见状很是嫌弃的把贾大爷推攘到了身后,“不是你会不会说话啊。”
“那你说!”
贾大爷不服气,吴大爷投去一个蔑视的眼神,自信满满的给赵雪眠做了个鬼脸,赵雪眠仍是紧张,眼角聚满泪珠,吴大爷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又道:“乖啊,可不能再哭了,不然护士阿姨等等要来打屁股针了。”
泪珠终于落下,赵只今悬着的心也是彻底死了。
“大爷,你不好这样吧。”她有些无力。
最后还是许大妈跟花大妈出面,把这两老头给驱逐出境了。
“快走吧,没这么哄孩子的,真是怪不得你大孙子不愿意搭理你。”许大妈更如是说。
吴大爷虽然人被赶了出去,但声音却是没有间断,“那是他没良心,小时候谁一晚晚的抱着他哄睡给换尿布给冲夜奶的。”
另一边,贾大爷跟他配合着,“就是说。”
但不管怎样,赵雪眠的情绪有了些好转,只是辛苦了赵只今的胳膊,她实在缺乏锻炼,才抱着赵雪眠那么一会儿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我们先在床上躺一会儿好不好?”
她试着和赵雪眠沟通,花大妈则不由分说地接手将赵雪眠抱了去,神奇的是,原本怕生的赵雪眠在花大妈的怀里却是很乖巧,没有任何应激。
赵只今终于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却还是松快早了,因为下一秒,走廊又热闹了起来,先是贾大爷激动的在问:“哎,不是,任准,你怎么在这儿?你是医生?不能吧,你不无业游民吗?”
接着又是护士在厉声整顿秩序,“不是,怎么这么多人凑在这儿啊?有没有给你们说医院的规章制度啊?只限一人陪护,探病每次也是只限一人,不得超过十五分钟!拍摄?拍摄也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你们这样病人还要不要休息了?还有任医生,你不要站在那儿装酷,这两大爷你是不是认识?快给我领走啊!另外……那……那个摆弄摄像机的人也是,五分钟能不能拍完?赶紧拍完麻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