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巨朝星照例傻笑着,并抱着自己的傻猫一起乐呵,但猫因为这两天肠胃不太好,却不怎么配合。
“哎。”巨朝星一面给猫去拿药,一面叹气,说:“你怎么不是个人呢?你要是个人我就可以给你找陪诊,但……”
他自言自语着,又忽然得到了新的启发,“但谁说宠物就不需要陪诊服务呢?”
第101章 黄牛让人生厌,可在无可奈何时却还得倚仗他们
来雪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巨朝星发来的信息,他问她明天是否有空带他的猫去看诊,呼吸停滞了好几秒后,她指尖飞跃着回,【你先管管自己的病吧。】
那边却似听不懂她的嘲讽一般,上赶着乐呵地回,【还在挂号,挂不上啊!】
而后又跟着问:【你有认识的黄牛吗?】
黄牛让人生厌,可在无可奈何时却还得倚仗他们。
甚至于许多人找到来雪的陪诊小铺重点不是为陪诊,而是为了挂号。最初来雪很是较劲儿,觉得在信息浩瀚如海的今天,总能打破一些垄断,所以她仔细研究了一些热门医院的挂号诀窍,结果只是微信列表里多出了几个比挂号窗口还冷淡的黄牛,三句话不下单便是忙别的去了。
【不认识。】来雪没得感情的回,可却始终没有放下手机,思来想去后,她终于还是说:【把你的身份证号给我。】
就当是练手了,看看能不能在北大口腔抢上号。来雪如是想,这下终于顾得上一旁如菜瓜般蜗居在沙发角落的赵只今。
“说吧,你怎么了?”
赵只今竹筒倒豆子般地唠叨了许多,一会儿说着是很想翻身,一会儿又说着但不想是通过小雪眠的遭遇做文章,再然后又是许许多多的杞人忧天,到最后,她自我总结,“我很怕,我想成功,又很怕成功,怕一切又是我无法守住的虚假繁荣,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没出息的很踏实,得到的都是惊喜。”
“你注意点措辞,怎么就没出息了?”
“不是没出息,但离做大做强不也很遥远?”
来雪深吸了一口气,赵只今以为她在生气,忙去找补,说:“我不是说做陪诊没出息,我只是说接受自己平庸,也接受再没有大时代的神话可期盼,挺好的,我不想轻易打破眼下的自洽与平衡。”
来雪没在生气,虽然陪诊事业进行缓慢,并伴有阶段性倒退,也难洞见大的前景,可这确实是她真正想做的事,且让她安心,像是诺亚方舟,带她离开已然坍塌的过去,新到来的这个世界虽然是百端待举,却也不断透着微光。她只是吃惊,她发现她被赵只今惯有的嬉笑怒骂给骗了,从高峰跌入谷底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远比她看到的和想象的都要大。
“那个……”来雪开口,在思量如何去安慰赵只今,但开口却是,“你也没必要做太多预设,首先你就不一定成功翻身呢?”
“……”
沉默,在静谧的夜被煮沸。
来雪也察觉到了这话说的不妥,眉头认真地拧在一起。
“我是说……”半秒后,她要改口,却被赵只今急忙给拦了下来。
“可以了!你听我说!可以了!不要找补了,你尽力了,千万别再安慰我了。”在给人慰藉方面,来雪是越努力越心酸的典型代表,赵只今承受不来。
“随便你。”来雪气闷的重新拾起手机,开始去搜索北大口腔挂号的相关攻略。
*
餐厅,蒋大佑把刚熬好的粥底架在电磁炉上,今晚他准备了粥火锅,想要犒劳下最近都很疲乏的大家。这其中,他自己也是很心累,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陈恩洱有大段的亲子时光了,他自己忙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姥姥姥爷在刻意阻拦,在让他们做切割。蒋大佑还隐隐听到了些陈蓦的近况,她好像有了不错的交往对象,并且陈恩洱也见过。
粥底咕嘟嘟在沸腾,一些欲望也奇妙的要冲破心底原本笃定的部分。
“那个……”蒋大佑迟缓的开了口,语气却很坚定,“得拍。”
“什么?”赵只今跟来雪都是不由自主的回过头。
蒋大佑再次说:“得拍。”
转瞬桌上又多出了许多摆盘精致的菜品,毛肚、虾滑、嫩牛肉、菌菇拼盘……蒋大佑将其一道道的排布好,他的心思也如这些菜品,经过了许多轮的清理和准备,较之前已有了重大改变。
“我想多赚点钱,但只靠陪诊,短期之内肯定是不会有大的突破,所以我仔细想了下,拍短视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想去贾大爷的直播间也试试。”
从说要搞事业到说要多赚些钱,蒋大佑更务实也更激进了些,他立马就搬出了一整套的颇为详尽的方案,包括围绕赵雪眠事件的拍摄思路,以及去贾大爷直播间卖货的几套策略,他说其实他一早就想在他们的公号上去帮赵雪眠寻亲也募集些善款,但因为赵只今找了巨朝星,他便压下了这个想法。
“巨朝星的流量肯定是比咱们强太多,所以由他来报道小雪眠的事件,效果肯定是比咱们好。但现在他竟然提出帮给咱们打配合,我觉得我们也别妄自菲薄、庸人自扰了,想获取些关注谋得更好的发展和我们真心想要帮助小雪眠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的。”
*
这一夜的蒋大佑尤其的善谈,他不再似以往那般佛系,不管什么都笑着说随缘走一步看一步吧。变主夫变新郎都是理想,可时代的广场却不一定是谁都有奖。
“说实在的,我现在挺怕见到恩洱的,我怕她慢慢发现离开我的生活也没什么了不得,我希望我在她跟前总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赵只今忍不住地打断他的悲戚,“那你是说你从前对家庭的付出是拿不出手的了?”
那肯定不是,如此这样,其实也是对为家庭倾尽所有的母亲的否定。蒋大佑摇头,解释,“我只是才发现,比起在家庭中付出不被认可,我妈真正难过的还有被剥夺了出去工作的机会。那个家总在向她索要支持,却忘了她也有自己的梦想。就像我这么些年,为了证明照顾家庭是有价值的一再要陈蓦给我支持一样。但可能家庭不在谁主内或谁主外吧,而在于两个人可以互把对方当依靠,对内对外都是可攻可守。从前,还是我想太简单了。”
断断续续的许多感悟之后,蒋大佑最后说:“总之,我是真的想赚钱,起码能先把恩洱下一期的钢琴辅导费交了。她还太小,我不想她这么早夹在大人中间,既不能惹姥姥姥爷不开心,又要维护我这个不怎么成器的爸爸。”
“这就是,我有点疲倦了,但我总还要有勇气。在狗一样的生活上,做出神仙一样的事。”赵只今最后总结说,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拍!”
“你这话,粗俗却不失高深,很能鼓舞人啊。”蒋大佑得到一票,很受鼓舞,很兴奋。
“哈哈。”赵只今有些不好意思,指了下角落里来雪的书架,“那不是我说的,是汪曾祺老先生说的。”
来雪看了眼书架,那上面的书都是阿嬷留给她的,她留着许多和她有关的东西,可这么些年她却迟迟不肯来梦里见她一面,像是被生前不能影响到她正常发挥的心愿给桎梏住了一般,又或者,她也是她的心魔。
“挺好的,我也没什么意见。”来雪最近的心态也更自由开放了些,她想要更豁达也更快乐些,成为阿嬷放心来见的小孩。不过她ISTJ的属性过重,还是忍不住做提醒,“只是我建议你们还是要做好预期管理,自媒体的风口是真的过去了,哪怕手握爆点也不一定真的能爆。最近我刷到好多有关自媒体博主回去上班的新闻……”
“可以了!”赵只今先在餐桌旁坐定,挑了几样菜一咕噜丢进锅中,要跟着它们一起沸腾,“你个一天班没上过的人怎么班味这么重?”她微微蹙眉,而后又目光灼灼地,“我们肯定能行的。”
来雪没拆台了,也坐了下来,“行。”她说,甚至还带着些许宠溺。
蒋大佑最后落座,分别给自己、赵只今、来雪倒了杯酒,然后举杯,简单一句,“肯定行!”
说的掷地有声,不容有疑。
*
两个月后,赵只今想,人的意念是种很强大也足够向上的气场,比手上带着的手串和虔诚送去的香火都要灵验。总之,他们成了。她获得了比做淘模时更盛的人气,来雪的陪诊小铺也有了开始要做大做强的声势,蒋大佑不仅付齐了陈恩洱的钢琴课时费,还成了非常独树一帜的存在。原本站在年末,灰头土脸又带着些郁郁不得志要向来年许愿的他们,竟然真的成为了命运最宠爱的儿女,站在了全新的跑道上,要扬帆起航。只是这成功虽然来的奇妙,却也有不得不说的挫折,更别提那从来不尽如人意的后话了,而这也是后话的后话了。
巨朝星给的基础很好,虽然赵只今、来雪、蒋大佑又写了新的脚本,但大部分素材仍可照用。最后呈现的视频共计二十来分钟,在短视频当道不断稀释人们注意力的今天算得上是长了,但取舍又取舍后,他们还是没能舍得删掉其中的任何一分钟。这其中包括还原与赵雪眠初次相遇的场景,民警们采取的调查路径和暂有的进展,天坛医院医生们的仁心仁义,还有就是那场混乱的大会面——赶来送爱心却略显笨拙的贾大爷们,和被质疑医术僵在原地恨不能遁地逃跑的任准,还有就和是等待着手术也等待着家人认领的赵雪眠有关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