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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缝补日志_蒋蛮蛮【完结】(81)

  思绪有些乱了,赵只今不得不振作精神,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灌了半瓶冷的气泡水下肚。手机上的页面已经从微信跳转到了一个网页上,上面是关于医生卢定语被患者儿子砍伤的报道。

  报道写那位患者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因为冠心病来到医院进行心脏搭桥的手术。现代医学下,心脏搭桥手术的难度和风险都得到了较好控制,算是一个成功率较高的手术,但个体的具体情况和术后的护理也是很重要。那位病人,病症相对严重,年岁也较高,所以医院在手术前也告知了相关风险,并强调了这之后护理的重要性,所幸手术很成功,病人在经过了两周多的恢复和后续后,患者出院了。

  转折则出现在一个月之后,那位患者的儿子突然持刀闯入了医院将卢定语砍伤,并称他为庸医杀人犯害死了他的父亲。这之后,舆论炸锅,一面是对医生的惋惜还有施暴者的谴责,一面是对真相的各种‘道听途说’,这其中,被顶上热门的有这样一条评论,说看视频里那位儿子的激烈表现,这医生大概真的是庸医也不一定。

  那条视频,暴力又血腥,但只因为施暴者足够歇斯底里,嘴里不停叫喊说父亲死的冤屈,是医生忽悠他们手术,让他们花了钱不说还丢了性命,展现出了相对‘情有可原’的一面,便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而在这之后的两个月,在相关部门的介入调查下,事实有了定论。医院的诊断和相应的手术都没有问题,是病人在出院回家后并无得到良好的照顾,那里面有看护的不作为,有一直在家啃老,不停问老人要钱填补自己借贷窟窿的儿子的不仁孝,但最终为此买单的人却是卢定语。

  犯罪嫌疑人已被关押,在被问及为何会行凶时,他只淡淡一句,“老头子的退休金,再没了。”

  但这一切的真相,跟随在热度过去之后,虽迟但到,但也少了许多人的关注。

  *

  太久没回家,没及时续上电费,屋里一片黑寂,任准在房间里摸黑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只已不剩多少电的手机。

  手机上,照例有许多未接来电和信息,在关注他的近况。任准全部忽略,只打开了跟赵只今的对话框。

  【到家了吗?】

  【我说的事情,你认真考虑下啊。】

  【我等你。】

  对方一连发了三条信息,任准手指在屏幕上跃动,却是迟迟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思绪仍是剪不断理还乱,卢定语的遗言还萦绕在心间,他父母的不解和悲痛也是随其缠绕在一起。

  卢定语说,哪怕学医的初心并不纯粹,却也在日复一日的耕耘中有了敬畏,敬畏生命的伟大,也感叹自身的渺小,因此长年累月不敢有懈怠,也从未敢愧对自己的良心,而今如此结局,实在痛苦,痛才发现内心其实从未后悔过学医,苦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因此只有长眠下去,才是解脱。

  而葬礼上,他的母亲则一直揪着任准,哭得站不直身子,她反复说从前那么苦都过去了现在再难好歹有份工作,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任准却知道那种绝望,找到医学的光和失去的医学的光,发生在同一刻,很是足以磨灭生的意志。

  去拉住更多绝望的人。

  再想起自己学医的初心,任准只觉得讽刺,他想,现在这个复杂的当口,大概没有比医生们更绝望的人了吧?可那边,赵只今却目光澄明地看着他说:“不如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安西教练,跟我一起做陪诊,去真真见见那些病人私下的模样?”

  安西教练。任准想起这形容又不由嗤一声,他又不是三井寿。

  可是,真的好想,再拿起手术刀啊。

  第072章 小孩矫情爱抑郁,老人不可避免的要痴呆,至于剩下的精神疾病可全部概括为脑袋有毛病

  “准备好了吗?”

  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陪诊,但出发前,在蒋大佑反反复复的确认声中,赵只今不由心生疑窦,这之前,来雪、蒋大佑、祝清只说这是一位真大爷,因为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症,脾气不太好,现在看来,应该不至于如此简单。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现在又一起做事,你们不好给我挖坑的啊。”赵只今往下深问。

  蒋大佑真诚地哭丧着一张脸,说:“没有,真的只是脾气大。”

  “那你这表现也是有些太过了吧?”赵只今又放下了戒备,想不管是贾大爷还是真大爷,脾气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她对自己的老人缘过分有信心,加之又有不少陪诊经验傍身,如此很是乐观的出发了。

  *

  家住朝阳区的贾大爷全名贾放薪,这个名字寄托着父母对每月能稳定收到一笔薪资的渴望。而在父母远去,生活富足的今日,他的名字,更多变成了一种调侃,身边的人都笑着称他为‘放心大爷’,而因为他为人很是板正,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地有条理,熟悉他的人也经常半开玩笑的说:“有你贾大爷,你就放心吧!”

  可世事总在变化,人的变化更是由内而外的,贾大爷也没能逃脱这规律,从放心大爷变成了这么大一人了真不让人放心的一存在。

  一年半前,贾大爷的老伴因为胰腺癌去世,好在从确认到去世只用了三个月时间,没受特别大的罪,走时她半躺在贾大爷怀里,对着一众儿女说这一世活得挺好,知足了。

  贾大爷在老伴去世后,消沉了一阵,但也很快振作了起来,他身体还算硬朗,生活作息也是良好,平日在儿女忙不过来时会帮忙去接送下孙子孙女,剩下的时间便是跟老伙伴们一起去户外钓鱼和唱歌,算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儿女们对此算是欣慰,但偶尔提起也会微微不平,觉得母亲在世时那般辛苦,那般任劳任怨,父亲不该如此轻轻浅浅地跨过这条死亡的河流,又道丧偶的男人甭管多大岁数都会想着再找一任,他们家条件还不错,若老头子不清醒,真找了个人来要替代母亲享福,那不知要平添多少麻烦。

  贾大爷拢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女儿算是跟贾大爷关系最好,而在这件事上,她也难免担忧,不想有个后妈,同时她还自我调侃,“我们这个贾姓是真不好,什么好的期待,搭上这个姓,都白搭!要我说,爸让人放心了一辈子,这往后,还真是不好说。”

  没成想,这调侃,一语成谶。

  *

  日子风平浪静的又过了半年后,贾大爷突然在家庭内部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疾风骤雨,起因是为了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已过世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

  老三贾兴芳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凌晨三点多钟,丈夫的手机骤然作响,她在正酣甜的睡梦中差点被吓到心梗,不满地翻了个身后带着训斥,“你怎么也不知道给手机调静音?”

  丈夫则带着委屈将手机递给她,“老爷子打的。”

  贾兴芳听闻此言,立马坐起来接通了电话,想这么晚了别是父亲出了什么事,不想,那面,父亲声音洪亮好似赶着去打鸣的公鸡。

  “喂,别睡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们兄妹几个商量。”

  “什么事?”贾兴芳警惕的问,生怕他们的担忧成事实。

  不想父亲却道:“你们一个人给我打十万,我要开个服装店!”

  “哈?”贾兴芳摸了摸还热乎的被窝,只当自己还没睡醒。

  那个凌晨,贾大爷接连给三个儿女致电,说了要开服装店的事情,儿女们只当他是呓语,谁也没认真往下问,敷衍地应付了几句说周末再说后,就又都睡了过去。

  不想,没过几个小时,贾大爷便敲开了离得最近的老大贾兴国的门,在睡眼惺忪的他们一家三口面前发表了一番激情演说,直指一个主题思想,那就是他们的母亲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条件不好时吃穿用度都紧着孩子和他,条件好了些时仍未雨绸缪地要为孩子们节省,“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穿衣,但每次逛街都为了钱退而求其次,不要喜欢的就要便宜的,所以我要给你妈开个服装店,把好看的衣服一排溜地摆开。”

  贾兴国一家先是愣住,而后面面相觑,像是听天方夜谭,半天讲不出半句话。

  贾大爷敲了敲桌子,又说:“既然是为了你们母亲,你们兄妹几个也得出钱,先一家拿个十万出来吧。”

  这时,贾兴国的儿子贾大爷的孙子开口了,他童言无忌的说:“可是再好看的衣服奶奶也穿不着了啊!”

  贾大爷于是又被打开了开关,开始了另一番演说,情绪较方才还有递进,一会儿说起他结婚时妻子穿的那条红裙子,一会儿又说起北京九十年代开业的那家燕莎友谊商城,再就是反复念叨起妻子在时开玩笑说的那句我要是开服装店的就好了,一天换身衣服。

  “穿不穿得着,这就是你妈你奶活着时的梦想,我必须给它实现喽。”最后贾大爷说,神情坚定,双拳也是握紧,语调也是高的差点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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