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的表妹舒秋秋,前两年被男友劈腿分手,恰好被苏盈赶上。刚开始,苏盈还替她分析、开解,让她往前走,结果车轱辘话说到凌晨三点,舒秋秋突然来了一句:“所以你觉得我还是不要去找他复合比较好,对吧?”
苏盈后来才明白,如果当事人觉得分手意味着世界崩塌和自我毁灭,这个时候,劝解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当事人就是把另一个人类,当成了宇宙中比太阳还绝对的存在。
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时间。
“别难过别难过,”苏盈往锅里丢了一盘卤猪蹄,“这个煮久点好吃。”
林喜椿抬起头,眼神哀怨:“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苏盈盯着锅,打了个哈哈,“主要是我真没啥经验。”
林喜椿眯了眯眼,倒吸了口气,“天,你真的是拉拉?”
“什么叫‘真的是’?”苏盈一愣,“谁说我是?”
“崔凯。”
“死男人。”苏盈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林喜椿拿起筷子,“他肯定也没说我什么好话。”
“他说你是金总小蜜。”
林喜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顿在那,像被白展堂点了穴。
苏盈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你不会,真的是吧?”
林喜椿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点了点头,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的苏盈,哈哈大笑,“是个鬼。那个蠢货还挺有创意的嘛哈哈哈哈哈!”
苏盈大喘了一口气,“吓我一跳。”她低头恨恨地咬了口牛肉,“早知道前两天在吴亚楠那应该把这男的造谣的事也给说了,回头我得再收拾他一顿!”
林喜椿嘻嘻一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就等着了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不是拉拉?”
“我倒希望我是,但我真不是。”
林喜椿再次表示不解。
“优秀的女人就是生活在我周围的人,看得过去的男人都是活在电视和小说里的鬼。”
林喜椿撸起袖子,给苏盈竖了个大拇指,没忍住,不问自答地说了自己的烦心事。
其实所谓的分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前段时间,林喜椿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碰到了前男友,人家表现得落落大方,反倒是她落荒而逃,这让她非常恼火。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前男友昨天竟然还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很快会来庐州出差,有空的话要不要出来喝点东西。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还喜欢我吧?”林喜椿眉头紧锁。
苏盈嚼着香菜问:“他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喜欢他吗?”
“直到我们分开,所谓的‘喜欢’有没有存在过我都不确定。好吧,坦白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爱情’这码事我都不确定。”
苏盈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林喜椿咬着筷子,想了半天,语气郑重地回答:“爱过那个人,就是一种救赎。”
苏盈点头,“我小时候养狗,就是这种感情。”
林喜椿撅嘴,“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苏盈摇头,“不知道。我又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林喜椿“啪”地一声把筷子按在木桌上,上上下下打量苏盈,“你这么支棱的一个女的,怎么会没恋爱过?”
苏盈很少对人承认自己基本没有恋爱史这件事,或许是在众人面前坦诚自己不婚不恋的曾沐谦给了她一些灵感,偶尔对这个世界坦诚一两次,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苏盈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不想因为另一个人丢了自己的生活,爱情,对我来说,是一场和自己争夺自己的游戏,貌似没人值得我这么做。”
“你这是在用理性逃避人性。”林喜椿眨眼,“爱情会不会被你想的太沉重了?”
“拜托,我还沉重?你刚刚可是说什么‘爱过就是救赎’的人耶。”
“嘻嘻。”
“反正这个男的,你想见就见,但最好别见。行了,我要求换话题。”苏盈举手投降,生怕林喜椿像舒秋秋之前那样无休无止地说下去。
“可以。”林喜椿举着筷子敲了敲锅沿,“那下个问题我们重点聊一聊你为什么像个渣男一样,一直看手机?”
苏盈说了曾沐谦没加自己微信的事,也大概向她介绍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以后还要和他做客户关系,他连个微信都不加,这关系怎么维护?。”
“啊!我知道了!”林喜椿拍了下巴掌,“你给他打电话,现在。”
“我有病啊?”
“你不是答应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嘛?”
苏盈表示自己那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但林喜椿不听,执意要她给曾沐谦打电话。
苏盈皱着眉头拒绝,“这可是我俩客户,不能乱来。”
“哪有乱来?现在就是打电话最好的时间点,首先,你可以感谢人家下午在会上说了你不少好话。其次你还能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如果真的很冷淡,咱们还得再想办法。你不愿意打,不会是抹不开面子吧?”
虽然林喜椿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点道理。
苏盈举起桌上的一小杯啤酒,仰头一饮而尽,拿起电话,“行,打!”
火锅店开在路边的民房里,小隔间外是没封窗的长走廊,苏盈分了只耳机给林喜椿,走到外面,拨通了曾沐谦的电话。
“嘟嘟”声响了很久,久到心里的忐忑都散了大半,两个女人都以为他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男声。
“喂。”
苏盈一怔,反应过来,“你好你好,现在方便说话吗?没打扰你吧?”
“方便。”他微微停顿,突然问:“苏盈,怎么了?”
她有些吃惊,干笑了两声,“啊,那个,你还记得我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淡淡的,有点鼻音,“很难不记得吧?”
苏盈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回头看了眼捂着嘴笑成一团的林喜椿。
她清了清嗓子,“不打不相识嘛。”
他没反驳,“嗯”了一声。
“今天下午谢谢你,在我老板面前帮我说话。”
“不是帮,实话实说。”
傲娇怪,苏盈暗暗骂他。
“反正多谢,以后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的地方。”
“应该的。”
简短高效的商业互吹结束,苏盈重新走进隔间,看见大笑的林喜椿,两手一摊,“你说他是不是很奇葩。”
“没有啊,他挺有礼貌的,不过,你怎么没问加微信的事。”
苏盈跺了下脚,“哎呀,我把这事忘了。算了,不加就不加,面子上过得去也行。”
吃完饭,她打车把林喜椿送回家,再回到自己家附近已经接近九点。
橘黄色的路灯下,梧桐树叶随风轻轻摇摆或落下,用光影在地上织成好看的网。
初冬的风带着寒意,月色和夜空好像比夏天要离人更远,但莫名其妙的,她却没来由的感到了一种小小的雀跃。
沿着包河公园的外沿走了一刻钟,手机在口袋里“叮当”一声,是苏爸爸提醒女儿不要忘了买往返北京的高铁票,这周末奶奶要过85岁大寿。
事实上苏盈只需要买一张地铁票就可以了。
想到这,她有点沮丧。
她为自己穿上的名为“成功”的铠甲,为什么会让人心里觉得沉甸甸的呢?
回复完“好的”,刚锁屏,手机又震动了一声,一条新消息,划开,消息栏里,多了一位头像是带着红色丝绒项圈的小猫咪的好友: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曾沐谦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苏盈点开他的头像,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只有一些JT的技术推文,而签名果然是:Slow and steady wins the race。
龟兔赛跑。
就在她浏览曾沐谦朋友圈时,曾沐谦发来了一条消息。
——抱歉,今天下午我身体不太舒服,开完会一直在睡觉,没有看手机。
原来如此。
——没关系。你还好吗?
苏盈打完这几个字,读了一遍,又觉得有些别扭,把“你还好吗”改成了“你还好吧”。
——好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
——嗯,多谢。
她收起手机,搓了搓手,刚想掉头往家的方向走,突然看到三步外,一双圆圆的眼睛正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浅咖色的小小狗蹲在井盖上,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歪了歪头,好像在问:你咋了?
她蹲下,小小狗没有犹豫,摇着尾巴,歪歪扭扭但又很雀跃地向她走过来,用头蹭她的掌心。
“真是只勇敢的狗狗啊。”苏盈叹了口气,看着它,轻声问:“你想跟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