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芳心纵火犯,在新生林萧萧的心上也纵了一把火,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老师比她大正好大一轮,除去年龄差距外,两人还算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对。虽然法律明文禁止老师和学生谈恋爱,但艺术学院风气开放,师生们算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交往了大概半年后,正当大家都将他们的恋爱当成了艺术学院的一段佳话,当事人双方却闹起了笑话。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频频闹起了分手,一次大吵之后,林萧萧甚至为此割腕自杀。
幸好没有自杀成功,被救回来后,她性情大变,称自己被肖某PUA了,并将对方告上了法庭。PUA这事,在当时还是个新鲜事,即便是放在如今,也很难将一个人定罪。
林萧萧厉害就厉害在,她只是借PUA这个名头来吸引公众对这事的关注,搏取大家对她的同情,而真正闹上法庭后,她指控肖某的罪名是骚扰和诱奸女学生,而且还说服了其他被骚扰和诱奸的女生一起出庭作证。
舆论和证据对肖某都很不利,所以尽管他家斥巨资为他请了知名律师,仍然不敌林萧萧,一审直接宣判败诉入狱。肖某家人不服,提起了上诉,二审仍是维持原判。
尽管法庭上林萧萧胜了一筹,可舆论对此却众说纷纭,这个事件在记者笔下成了罗生门,各有各的说法:林萧萧控诉肖某玩弄女性,对她实行精神控制和贬低打压,导致她得了抑郁症以至为情自杀;肖某则指责林萧萧爱慕虚荣忘恩负义,说他不仅在艺术上给予她指导,还一手承担了她的学费开销,她却因为傍上了其他的大款,所以才设计拔掉他这颗眼中钉;而采访的路人则表示,在事情爆发之前,肖某和林萧萧看上去和正常的情侣无异,他们中有的站在林萧萧这边,有的则站在肖某那边。
结果算是玉石俱焚,肖某进了牢房,林萧萧也退了学,自此销声匿迹,艺术学院的同学们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这事之所以闹得很大,一来是肖某最后确实被判了刑,二来是首次提出了PUA的概念,看得出来写稿子的记者对什么是PUA都搞不太清,完全是在照搬百度百科的说法。
“这稿子写得不够客观,这个记者莫不是有厌女症吧,明着是在替这个女生说话,暗里都是在指责她的不是呢,就差没玩荡妇羞辱那一套了。而且你看,同样是当事人,男的简称为肖某,女的连名带姓都写了出来,这不应该保护受害人吗,却反而去保护被告了。”纪青云看完了报道,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那也不是,开放式报道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相信这个女生是真被那个老师诱奸的,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居然被她坐实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怎么说也是相好一场吧,手段也忒狠了点,闹成怎样都不至于把对方送进窂房吧,难怪说最毒妇人心,这女人要狠起来,比男人还狠得多。”费川有不同意见。
“要说狠,女人再狠哪有男人狠呢,你忘了吴秀波那档子事了,把相好的人送进牢房,可不是只有女人干过。”
“好了好了,这事见仁见智,就不跟你争论了。”费川知道在口舌上很难占纪青云的上风,为了息事宁人,索性放弃争论,“你看看这照片,像不像林潇潇?”
除了大半版文字,那张报纸还在最醒目的地方登了一张照片,是那个女生接受采访时拍摄的,只拍了一个坐着的背影,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倔强。
纪青云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最后终于把报纸一卷,说道:“一点都不像,潇潇要漂亮得多了。而且我了解她,她是绝对不可能干出为哪个狗男人去死的蠢事的。”
“真的不像?我看挺像的啊。你啊,把林潇潇看得太高不可及了,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女人为情所困为情自杀不多了去了。”费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说过不像啦,不过是名字有点像而已,你真是想多了。”纪青云将那报纸推开,问道:“你不会把这事写到你的论文里去吧?”
“怎么了?”
纪青云正色说道:“这种陈年旧事,最好就不要提了,一是未必靠得住,二是揭了人家的伤疤也不好。”
费川差点想说,你这话不是逻辑上自相矛盾吗,可一看纪青云那拼命护犊子的样子,他只得把话咽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63章 .他的人生早已过尽千帆,却依然愿意为她驻足守候
雨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南方的冬天,难得有这样一场雨,将天地间冲洗得焕然一新。
这样的雨天,最适合窝在沙发上,泡一杯热茶,追追新出炉的美剧,或者什么也不做,睡睡觉也是好的。
就在这潺潺雨声中,林潇潇睡了一个漫长的觉。大多数人一有心事就容易失眠,她这点异于常人,一遇到事就会嗜睡,仿佛只要遁入梦乡,就能忘掉现实中的那些纷纷扰扰。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她一直在做梦,连睡眠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梦里她还是个小小孩童,有着粉嘟嘟的面庞和胖乎乎的小手小脚,有一个健壮的男人握着她的小胖腿,将她高高地举过头顶,小小的她笑成了一朵花,用娇娇嫩嫩的嗓音不断呼唤着:“爸爸,爸爸!”
爸爸也叫她:“萧萧,你是爸爸的小宝贝,爸爸的小心肝!”
她很想看清楚爸爸的样子,可是怎么也看不真切。
然后画面突转,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举着一个粉红色的棉花糖,很温柔地对她说:“萧萧,你是爸爸的小宝贝,让爸爸亲你一口好不好?”
梦里的小女孩很警惕地瞪着他,将棉花糖扔在了地上,用力踩了几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要告诉我妈妈!”
强烈的恐惧让她从梦里惊醒了,她在黑暗中听了一阵雨,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次的梦境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而是长成了窈窕少女。穿着白裙子,坐在一个男人的单车后面,微风吹过,将她翻飞的白裙吹成了一只翩跹的白蝴蝶。那男人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宠溺。
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岛上,那里开满了桃花,穿着白衬衣的清俊男子抱着吉他,在落英缤纷中轻吟浅唱,她走近了他,他蓦地一把拥住她,低头吻了下来,他的嘴唇,有春日桃花的气息,风吹过,下了一场桃花雨,粉白的花瓣纷纷落下,轻而柔地将他们覆盖。
他和她席地坐在青青草地上,他用青草编了一个指环,郑重地套在她的手指上,郑重地问她:“萧萧,嫁给我好吗,从此后,我会永远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半点欺负。”
女孩用力地点着头,看向他的脸皎洁如明月,眼睛璀璨若星辰,那是一张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脸。
如果梦境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只可惜梦和现实一样,都是由不得人控制的。
突然之间,那个待她如珍宝的男人蓦地变得一脸狰狞,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你已经脏了,已经脏了……”
而那个女孩子抱着双腿,瑟缩得就像风中的一根芦苇,哭得满脸都是泪,嘴里也在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林潇潇这时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却又无能为力,她很想伸出手去,抱一抱曾经的自己,可是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画面再次突转,刚刚还哭得一脸泪痕的女孩子手里突然多了一束百合,她抱着这束洁白的百合,在大礼堂众人的围观下,径直走向在台上演唱的男人,男人正待伸手来接,那束百合忽地变成了一把匕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脸上还带着甜蜜蜜的笑容,拿着那把百合化成的匕首,一把扎向了他的胸膛。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么多的血,像瀑布一样喷得到处都是,很快淹没了舞台。
所有人的脸都被血流淹没了,包括那个男人的,整个梦境都变成了血红色,只剩下那个女孩子的脸,依旧皎洁如明月,洁白如百合,是漫天血色中唯一的光亮。
人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从血海中冒了出来,一个个声如利刃,切割着人的耳膜:
“林萧萧你这个贱女人!”
“太狠了,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女人!”
“吃人都不吐骨头!”
“你脏了,再也不可能变干净了!”
少女倔强的面孔慢慢变得迷茫,她渐渐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捂着耳朵,可那些流言蜚语都还是不断地往她耳朵里钻。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喊,血色一下子覆盖了她原本清亮的双眸,匕首锋利地划下,她的手腕上,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花。
现实中的林潇潇也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喊,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抹了抹脸,触手一脸的冰凉,原来梦里的女孩在哭泣的同时,她也跟着一同在哭。这个过于漫长的梦,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支使用了太久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