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世事一局棋
沈卓站在一旁,脸色微变，目光低垂，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声音低沉：“沈飞白……”
远处,沈瑟瑟黑色面巾下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萧桃察觉到异样,连忙转头看他。
“怎么了？可是伤口还疼啊？”
“沈飞白……”
沈卓抬起头,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他是我的养父。”
话音才落，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澹愣了一下,随后竟然轻笑出声。
“没想到啊……”
她的声音拖长了些许，似是在感慨,又似是嘲弄。
“真是世事难料。”
萧桃怔怔地看着沈卓,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
“所以他之前收留你以后,突然不做太医，而改作收尸的……”
她顿了顿。
“是因为这个觉得……对不起你,是吧？”
沈卓沉默了片刻,眼神落在地面,
像是在追溯某些模糊的记忆。
他缓缓启唇。
“……因果报应。”
这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石子投入水中，激起了深深的涟漪。
沈卓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双苍老而疲惫的眼睛。
记忆里，母亲确实经常喃喃自语。
“因果报应,因果报应……”
父亲也一脸凝重。
如今想来，父亲大抵是觉得，瑟瑟之事,是他们的果报吧。
还未等沈卓整理出更多思绪，萧熠冷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行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他看向苏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受死吧。”
兵甲之声四起。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森冷腥气。
这就是她的结局了么？
苏澹咬着牙，脸上挂着几分不甘,盯着萧熠，冷声质问。
“太子……你为何要帮萧桃？她什么都不能给你！”
萧熠冷冷看着她，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皇后杀我娘，也杀了小九的娘，我们是同病相怜。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萧家人。”
他的眼神像冰冷的刀锋，直刺苏澹。
“我们都想朝政变好。我们也都知道，外人把持朝政会有什么结果。可你呢？这么多年，你到底做了什么？朝局如此，内外倾轧，边境不稳，黎庶受苦，这就是你的理想？你开创的承平之世？”
“……“
苏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再反驳什么。
也许，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吧。
就在后头的小兵即将手起刀落之时。
站在一旁的沈卓忽然开口。
“殿下，公主。”
他恳求道：“你们……你们能不能饶她一命？”
沈卓看向苏澹。
“我知道，她罪孽深重，但是……能否留她一命呢？”
萧桃有点为难：“呃……我是没意见啦……但是……”
问题是她说了也不算啊。
冤有头债有主，她身后还有一堆人呢！
王玄清早已收剑在侧。
“王皇后的确是做了错事。饶了苏澹，我没意见。”
“殿下，公主，各位……”
沈卓朝着众人深深施礼：“我愿意替她……替苏澹赎罪……我……”
沈卓话未来说完，萧桃还没来得及跳脚，萧熠却只是冷冷一笑，回答得干脆而决绝。
“不能。”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下，彻底将一切生机敲碎。
“她必须死。”
沈卓的眉头紧锁，手微微握拳。
如此，他还能怎么做呢？
箭离开弦的速度非常快。
犹如一道迅疾的闪电，划破空气，直指目标。
沈卓却早有准备。
萧桃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扑过去了。
锋利的箭头穿透了空气，直接刺入了他的后背。
沈卓的身形微微一颤，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却没有倒下。
周围的人被这接连的变故惊得愣住。
萧桃的声音尖利而又急切，划破了这片混乱：“沈卓！”
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沈卓，他的血顺着伤口渗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萧桃的脸上满是慌乱和怒火，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快！抬下去救治！”
一旁的明夷立刻反应过来，声音焦急而坚定：“我这就去找太医！”
沈瑟瑟也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显然也是有些急了。
萧桃转过身，满脸怒意，对着萧熠大吼：“赶紧把那个女人捆了！”
萧熠挑了挑眉，冷冷道：“就捆？不杀？”
萧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沈卓都舍命救她了，你还想怎么样？就先留她一命，难不成你觉得她还能东山再起吗？”
萧熠盯着她片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苏澹捆起来。
事到如今，苏澹的生死的确是他们的掌中之物。
萧桃紧紧跟在王玄清身后，小心翼翼将沈卓扶离混乱的现场。
萧桃的寝殿里闹哄哄的。
沈卓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血迹洇湿了衣衫，让九公主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们找来驻扎行在的御医。
此时，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赶来，略显疲惫——显然是被强行薅起来的。
好在动作娴熟。
他仔细检查了沈卓的伤势，开始为他清创。
“他怎么样？”
萧桃的声音又急又怒。
“公主莫急。”
御医素有经验，边包扎，边语气平稳地回话。
“所幸没有真的伤到要害，只是箭头的位置比较棘手，需要仔细处理。”
萧桃依然不安紧张，追问道。
“那他怎么还不醒？”
“伤口虽不致命，但依旧很深。”
大夫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
“公主，沈大人失血过多，再加上行在条件有限，自然会醒得慢些。”
萧桃一听，顿时急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把人运回去啊！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吧！”
说得和搬运尸体似的。
御医轻轻摇头。
“回公主殿下，这个得由太子殿下来决定，微臣无权擅专。”
听到这话，萧桃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转过头怒瞪萧熠，声音拔高。
“你还在等什么？沈卓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你必须负责！”
萧熠本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像是在琢磨什么。
闻声抬头，看了看满脸愤懑的萧桃，又瞥了一眼昏迷的沈卓，片刻后才淡淡道。
“那就把他运回去吧，我安排人。”
萧桃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紧紧握着沈卓的手，又死盯着御医和随从们的动作。
生怕有人趁机搞鬼。
其实她是多虑了。
东宫。
萧桃气得几乎指着萧熠的鼻子骂。
她怒不可遏：“我不管！整件事你必须要负责！谁让你边境不待，又回来的！”
萧熠倒是一脸淡定，端着茶盏轻轻呷了口，悠悠道：“离宫那会儿，我不是已经负责过了？再说了，你现在到底想要让我对谁负责？父皇的尸体都已经被你给毁了，这会儿你还要我怎么做？再说，我已经决定了，暂时不待在宫里了。”
“你说什么？！”
萧桃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炸开。
“你不当太子了？你脑子进水了吧！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折腾着要登大宝吗？现在关键时刻你撂挑子？”
“我没说我不当。我只是说要暂离东宫。”
萧熠却面不改色。
“我折腾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找到母妃。因为这事关乎到皇帝，我只能先对付父皇。现在局势稳定下来，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接下来的那些，就你们搞定吧。孤答应了谢将军，要在边境好好陪伴母妃。一切都要待她身子好转再说。”
事实上，他到了边关，见了谢宁，向对方保证自己绝不会鸟尽弓藏。
但谢宁这老狐狸又岂会轻易信他。
便是不打算将母妃交出。
不过，母妃与谢家郎的婚事，他也不是没听过。
恰逢北境有变，自己便抓住时期，混在军队里上阵迎敌。
这才换来谢宁一丝半点的信任，有了带兵杀回来的机会。
仔细想想，自己若要顾全大位、谢宁、边境和母妃，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这也是他为何会改变主意，留下苏澹的原因。
只要皇帝不死，怎么样都行。
他可以下诏恢复自己的太子之位，再命自己前去边关镇守，自己大可以继续让萧桃在台前消耗那帮老臣。
“混蛋！你是小蝌蚪么就知道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