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澹抬起手，缓缓指向他，语气忽然变得柔和，甚至带着几分蛊惑。
“你既怨恨皇帝和王皇后,理该站在我这边。我可以保证——”
她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握有绝对胜算。
“朕百年之后，皇位，还是你的。”
闻言，萧桃脱口而呸。
“谁信你的鬼话啊！当我们是傻瓜么！”
“……”
萧熠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眼神复杂而深邃。
似在权衡利弊，也似在掩饰内心的动摇。
萧桃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悄悄往沈卓和明夷那边挪了挪，小声嘀咕。
“这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间。”
这是完全忘了谁和谁是一家人了。
沈卓没回应，神色凝重，目光如锁般定在苏澹身上。
心情相当复杂。
但此刻，他甚至没有一丝开口询问的勇气。
见萧熠沉默，萧桃有些着急，忍不住插嘴。
“萧熠，我想你不蠢，应该知道苏家恨死萧家了吧？”
沈卓紧紧握住萧桃的手。
他们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险。
萧熠依旧沉默。
还被刀架着脖子的苏澹却突然笑了，声音里透着冷意。
“的确如此，不过，我同苏家一样不共戴天……”
她话音未落，萧熠已是抬手一挥，一声短促的呼哨划破寂静。
箭矢破空而来，直指苏澹的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沈卓猛地冲上前，他一把将苏澹拉向一旁。
远处，蒙着面的沈瑟瑟不动声色地掷出一枚暗器。
尽管如此，箭矢还是擦过沈卓的手臂，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沈卓！”
萧桃惊叫出声，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干嘛啊！她都这样对你了！”
苏澹微微一怔，旋即冷笑出声。
显然，她根本不在乎。
全场只有九公主气得跳脚。
“拎不清的不是苏澹，是你吧！为何要替她挡箭！”
她又看向苏澹。
“还有你，为何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掉？难道……他真是萧澜的儿子？”
沈卓沉默了一瞬，眼中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说不出什么。
现实让他想不了这么多。
“不是。”
相比激动不已的九公主，苏澹倒是挺平静。
“他是我儿子。”
萧桃不依不饶，越说越激动：“你到底在想什么？她这样的人，你还要救她？！”
沈卓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冷静：“小桃，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澹冷笑了一声，眼底藏着一丝嘲弄。
“我讨厌这些男人。何宴那个没用的男人就算了……为了上位，我还去求了萧家的族亲，最后还要扮演桓伊的妻子，演这些戏让我觉得……恶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中多了几分轻蔑。
“至于说那个孩子……当时我正准备进宫，为了布局，一番绸缪。他对我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她语调一扬，似乎懒得避讳，继续道。
“更何况，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萧桃听到这句话，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你……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亲生的儿子！是你的血脉！”
萧熠不关心这些陈年旧闻，同身边人示意。
“来人，去把她的这张皮给我扒下来。”
随着脸皮被揭开，原本端庄的容颜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庞——清冷而狡黠，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令人过目难忘。
苏澹轻笑着，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呵，好些年了，没想到我这张面容还能重见天日。”
苏澹的笑容愈发浓烈，像是一把刀。
萧桃忍不住盯着苏澹的脸看了又看。
“啊……这……”
她伸手指了指，又缩回来，瞄了瞄沈卓。
他们的眼睛超级像的。
不过……好像还像什么人。
萧桃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嘴里蹦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就是……那个……”
到底像谁呢？
她心里开始飞速回忆，想着那个桓婉婉的画像，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忽然灵光一闪。
沈卓说不定真的就是桓家的儿子啊！
但话没出口，她又犹豫了，目光再次落到苏澹的脸上。
“既然她本人都说不清楚了……”
萧桃转头看向沈卓，手一摊
：“……那？”
沈卓眉头紧蹙，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苏澹，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
其实，这辈子他从未幻想过能找到生身父母。
气氛有点僵硬。
萧桃只能硬着头皮说话。
“你到底为什么讨厌他？”
“那是不是因为你生他的时候……”
“很顺利啊。”
苏澹冷冷一笑：“你们可能不知道，当时的太医令是沈飞白。沈太医的医术冠绝天下，他给我选的接生婆也很不错。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她的眼神骤然一冷，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可我看着孩子，我就觉得愤怒。是萧家人推翻了前朝，让我失去了做家主的机会！”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桃，像是在陈述一段早已埋藏在心底的伤疤。
“我虽痛恨苏家，却也不想苏家的女儿们就这样死掉。她们和我是一样的人。她们个个聪明、坚定。我安排她们在皇帝和皇后身边，后来不少人又被萧熠视为心腹。”
萧桃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
“哦，你让她们在深宫里给你的仇人们当牛做马？并且觉得这对她们来说很好？”
“……”
这下轮到明夷心塞了。
毕竟，这些年苏家人死了许多。
不是所有人都如楚明语这般自愿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的。
苏澹没有立即反驳。
倒是萧熠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冷漠。
“你也是个俗人啊……”
“我是俗人。”
苏澹听后，只是微微一笑：“那你以为自己就超脱了吗，太子殿下？”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却冷得像刀子。
“我对苏家有恨。对萧家有恨。对何宴有恨。对桓伊也有恨。我对所有人都有恨。我没有办法面对那个孩子。只是当时……我也没有机会和借口去打掉他。我怕引起桓伊的怀疑，只能生下来。”
她轻轻吐了口气，语气嘲弄。
“他很多余。”
“那是他的错么？！”
萧桃听得怒火中烧，指着苏澹，声音尖锐了几分：“你还故意烫他！你倒不如让他死得干脆一些！”
九公主此言一出，连远处的沈瑟瑟都不禁侧目。
“你说得对。”
苏澹居然笑了。
“那个时候死了的确更好。”
她又转头扫了一眼沈卓，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可以问问他，现在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难道会好么？开心么？”
沈卓紧紧抿着唇，脸色发白，目光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压抑，也有说不清的悲伤。
他没有回应，只是垂下了眼睛，不让人看清他的神情。
这样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旧事重提。
他的母亲后悔的居然是没有当时就杀死自己。
太难堪了。
萧桃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但很快又转为愤怒，冲着苏澹喊道：“你真是疯了！你这么难受，自己怎么不去死！怎么，自己活得不痛快，就要拖着别人一起吗？”
苏澹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眼神里满是倨傲与不屑。
在她眼中，九公主仿佛跳梁小丑。
“是，怪我当时心软，让嬷嬷把孩子送到她的老家青州去养着。”
萧桃皱着眉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猛地拔高：“……那个人该不会是……”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相当不起眼的人。
谢渊家中那个老嬷嬷。
她曾经帮助小妾陷害正房夫人。
那人自称从京城来的，还说什么把孩子卖给人贩子……
不会吧，不会吧？
苏澹挑了挑眉，觉得萧桃认不认识这个老嬷嬷这个问题根本无关紧要。
“这之后，我没有她的消息了。不过无所谓，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没想到的是，沈飞白居然也会请辞。可能是因为我的计划吓着了他吧。真是个胆小鬼。”
“计划？”
萧桃翻个白眼，眼里满是讥讽：“就是你那个移花接木，代替当今圣上的计划？换了我也不敢跟你赌这把大的啊！想也知道，就算你真的成功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