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兵正是王玄清。
皇帝神情骤变，欲召禁军，然而下一瞬，冷光贴颈而至。
太极剑寒如霜雪，稳稳架在皇帝的喉间。
持剑之人衣袍翻飞，面容笼在薄雾般的夜色中，唯有那双眼，带着一股从容与讽意。
“陛下，”他的语气平静得诡异，却在静夜中清晰无比，
“请让他们停手。”
楚明语等人僵住，刀锋悬在半空，既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
空气像被凝固，四周只余粗重的喘息声和血腥味。
“没错，我就是苏澹。”
皇帝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却清晰，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冷静仇意。
殿前一瞬静寂，唯有风声吹拂宫灯，摇出一地微光。
萧桃负手而立，眸色平静，似早已算到这一局的胜败。
她冲皇帝点点头：“棋到终盘，也该认了……父皇。”
情势眼看着一片大好。
谢宁麾下的军队忽然一阵骚动。
“干得不错么。”
仿佛打脸一样。
一名将士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到令萧桃后颈发凉的脸。
萧熠目光澄澈，笑意疏朗，“九妹妹，别来无恙？”
那声音如同一道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
萧桃后退半步，手已悄悄摸向袖中暗器——没错她的暗器经过改良，可连发数枚。
“你……”但她警觉到有点结巴：“你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是要人么？”
萧熠神情自若。
“哥哥便送点人给你。”
萧桃咬牙切齿。
“我要的可不是你，我要的是——那个谁，兵啊！谢宁的兵！”
“我知道。”
萧熠摊了摊手。
“打包的。你不是最喜欢买一送一吗？”
萧桃：“！！！”
她哪里是喜欢这种形式的买一送一哦！
萧桃双手在胸前比叉叉。
“不行，拒绝！退货！快拿走！”
她怒气冲冲，拍打着沈卓搂住自己腰的手。
“不是……你到底怎么说服谢宁的？他不是说过绝不跟你——”
萧熠不答，只淡淡一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你可别忘了，谢宁对我母妃可是一心一意哦。”
他不紧不慢地拂去袖上尘土，语气平静，却句句敲在萧桃心口。
“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而且，孤自有孤的手段。”
看来是同对方做了什么交易。
谢宁同萧熠，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都大大地狡猾！
事到如今，萧桃只能嗤笑一声：“所以你今晚是打算——浑水摸鱼了？”
“是。”
萧熠轻轻颔首，眼底竟掠过一抹倦意。
“自从去了边境，我就明白了——算得再多也没用，棋盘上的东西，总有人不按规矩来。既然如此，索性……不算了。”
他越是轻描淡写，萧桃的心越是砰砰直跳。
她不自觉地扫了一眼他腰侧的佩剑，半是试探，半是防备。
“你回来，是打算报仇？”
今夜，自己有小乙和王玄清保护，也不是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
萧熠并不作答，萧桃只能继续试探。
“……若你要真的非杀不可，那能不能先杀她？”
九公主怒指同样被控制住的皇帝。
说到底，她没有本事能把萧家的江山，堂而皇之地交给一个苏家人。
她没高风亮节到那种地步。
萧熠沉默了几秒，忽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哦……差点忘记了。”
他眸光微动，抬眼望向那个临危不乱的皇
帝。
那人，那个曾被他唤作“父皇”的人——苏澹。
“父皇……”萧熠重复了一声，像在品一味早已变质的酒。
“真是太可笑了。”
他声音渐冷。
“我竟然叫了你这么些年的父皇……”
他不喜欢被人这般耍弄。
若说萧桃还算是自己妹妹……他们俩是同类，所以他对她惺惺相惜……
那么这人……
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只有仇恨。
当然，对方显然也并不放心自己这个太子。
是以，他才进献丹药。
那时，他尚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打压自己的亲生子，放任王珣去扶植一个宗室子。
也许只是帝王心术。
也许是怀疑自己的血脉。
倒是真没想到……原来他这个人居然是假的。
皇帝萧琰，或者说……苏澹面色阴沉，语气亦带上了一丝恨意与厌恶。
“你们萧家人，当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笑起来，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我真后悔，当初留下了你们两个。”
当初，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继承人，用以稳定朝局；另一个是个女孩，没什么威胁，还怪会讨好人。
没错，苏澹是将萧桃当个宠物在养。
萧桃眸光骤然一缩。
“……听你这意思，是你杀的我们那些兄弟姐妹？”
那一刻，她像忽然从长年累积的雾中挣脱，回头一看，毫不意外，全是血影残光。
萧熠也有些惊讶。
“这么些年……”
萧桃喃喃道：“我们一直都以为是王皇后下的手。原来我们冤枉她了？”
王玄清站在一旁，手中的剑仍稳稳架在苏澹颈侧，眼神变得沉重而复杂。
萧桃直视苏澹：“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有一堆问题啊！
苏澹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她看着众人，众人也都看向她。
“也罢，今日就说个明白吧。”
苏澹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对往事毫无波澜。
“一开始，我借着那个男人的关系，接近了长公主。然后，把她换掉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了萧澜，姓桓的并无所觉。可笑外界传闻的夫妻恩爱，还不是被我骗得团团转？”
那个男人？就是指的何家那个夫婿，何宴。
萧桃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却没有打断。
苏澹继续道。
“后来，我如法炮制，接近皇帝。那时王皇后急于清除太子的生母，自己扶植幼主上位。而太子萧熠更是对皇后俯首帖耳，这也无可厚非，毕竟——”
她扫了萧熠一眼，嘴角微扬，声音带着些许讥讽：“也是人之常情。何况那条路的尽头还是皇位。”
萧熠微微偏过头，没有说话，眼中情绪却有些微妙。
他固然知道，害了母亲的是王皇后，但其中不乏自己父皇的手笔。
谁也跑不了。
“太子是完全是为了稳住自己的位置，才向皇后表忠心。”
苏澹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
“因为他很清楚皇后的手段。他让你帮忙杀长公主，就是为了给皇后邀功，而我正好借此机会死遁，彻底从朝局的明面消失。”
“你故意的！”
萧桃嘴巴张得可以吞下鸡蛋。
“不然呢？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能毒死萧澜吧？”
苏澹冷笑一声。
“我觉得一人分饰两角太累了，就借着你们的手，让长公主彻底消失，同时又借着萧澜的身份，顺便把你们父皇送进了坟墓。”
第203章 往事如烟
萧桃听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啊？这……”
她挠挠头，像是消化不过来。
“那那那那个洞穴里的尸体是不是我父皇？机关又是怎么回事哦？感觉挺复杂的样子！”
“你父皇的陵墓造好了，当然不能浪费。”
苏澹挑眉,语气依旧淡漠：“我当年早就把知情的匠人灭口了。至于你说的那个机关……呵,我压根没听说过。”
萧桃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那个洞穴的机关，是修建墓穴的人搞的逃生通道咯？嗯一定是这样的！”
王玄清紧了紧手上的剑：“有这个可能。”
苏澹冷笑了一声,打断他们的讨论。
“这么多人里,王皇后,是第一个发现皇帝被替换的人。呵，这么看来,这对帝后倒是情比金坚呢。”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齐转向她。
苏澹语中的讥讽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我换掉了皇帝,自然再不能与她同房。若说挑选一名男子去,风险也很大。后宫中也没有新的孩子诞生。她有所怀疑，便去查阅起居注，还真被她发现了端倪。所以,我指使安插在王皇后身边的苏家人……杀了她。”
空气像被冻结了一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澹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萧熠。
那双眼睛冷冷的,像是洞察了一切：“太子。”
萧熠眉头紧蹙，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