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可能县令忙于公事吧?这样,等明日我再去问问。”
“……”见沈卓又开始拼尸体了,陶夭也知多说无益。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她独自一人往县衙去了。
等沈卓忙完,推门进屋时,被陶夭的怨气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沈卓拿出给同居伙伴带的晚饭。
见陶夭嘴嘟得能挂油瓶,也不接他递去的筷子,只得耐心细问:“发生什么了?”
“真是岂有此理!”陶夭正等着人询问呢,直接一拍桌子。
她咬牙切齿,目光扫向沈卓,见后者一脸无辜,更生气了。
“那县令比你还要古板!”
真真是要气死她了!
“什么?”沈卓很莫名。
怎么无缘无故又说他古板?
“我跟你说,我今天费了好些钱财,终于见到那甄县令了!”她上下打点,运棺材赚的钱都快见底了。
“他就是咬死了我文书不全!”
说到此处,陶夭气得用筷子将碗里白米饭狂戳一气,仿佛自己扎的是那白面县令的脸孔。
“亏我还想给他塞钱呢!”陶夭原以为,他们是等着要好处费,所以才故意留着不发。
“他还说什么‘规矩严明,贿赂官员是死罪’,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公堂之上,那青衣县官头也不抬。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
“你居然当着甄县令的面行贿?”沈卓完全不能理解陶夭的想法。
“我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他就要赶我,说什么慢是因为县衙已经没钱了,做文书工作的小吏都辞退了几名。我就想说那我捐一点好了。谁知道他还急了!年纪轻轻,居然比你还迂腐!”
“……”莫名躺枪的沈卓。
“甄县令素有清名,阖县皆知。你去贿赂他……没被抓起来已经很好了。”
估计是看她一个小姑娘,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户籍文书,才不做处置的。
“看出来了,是个清官!”陶夭没好气道。
那县官身上的青色官袍都旧得很,一看就知道疏于打理,而且整个县衙也没几个皂吏。
想也知道是穷衙门。
所以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其实,她使钱贿赂的那个小吏也提过——这事成不了,可她就是不死心。
沈卓看着人气成包子模样,只得抬手为她倒了一杯新茶,语气温和几分:“好了,小陶,别生气了。明日我会去求见甄大人。本朝律法规定,即使是流民,也可以投靠当地有户籍的人家,或由地方官府安置,所以,即使你没有户籍,只要与上官说明清楚,县官也是不能拒绝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爹以前也是这样为我上户籍的。”
“啊?”陶夭眨眨眼。
她只觉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好像有很大的信息量,一时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最终,陶夭低头瞥了眼沈卓递来那杯茶,赌气般一饮而尽,抬头瞪他一眼:“你说的!”
翌日,沈卓一大早便出门了,照常睡懒觉到日上三竿的陶夭是被一群衙役的喧哗声吵醒的。
她顶着一脑门起床气开门,见捕头甲正于院中拿着一袋俸禄招呼同僚。
……这沈卓也真是的,一天到晚瞎忙,发工钱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道告诉自己一下!
陶夭心中大大的不认同,她眼珠一转,凑上去作好奇状:“哟,诸位大人发工资啦?这回又能请大家吃鸡啦!”
像是完全忘记之前是谁在知府面前告下刁状。
“……”捕快乙赶紧掩了钱袋子。
“怎么了?”
陶夭眼角一挑,心里不禁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遮得这么严实做什么?啧啧,不是说了我有阴阳眼了饿么,你遮着有用?”
“不怕不怕!”
捕快们连忙摆手,一个个却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脚底下隐约有些发虚。
“陶姑娘这一手装神弄鬼的本事可真是高明!”捕头赵冷哼一声,毫不买账。
陶夭微微眯眼,只是低头盯着他手里的俸禄袋子,目光幽幽:“发的俸禄钱挺沉啊,给我看看?”
捕头赵斜了她一眼:“你算哪根葱?我们发不发俸禄,发多少,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没记错的话,你们才被扣了一月俸禄。你这……不好吧?”陶夭哪里会轻易罢休。
第24章 俸禄有假?
“你有意见,可以自己去问。”
“问就问!”陶夭冲人哼了几声。
谁怕谁!
库房的吴主簿年约四十出头,身形瘦削,个子不高,面容清瘦,颧骨微凸。
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的光。
陶夭大摇大摆进库
房时,他正打着算盘。
时辰不早,公人差不多都领完了钱。
陶夭将手拍在吴主簿卓前,后者的算盘都震了一下。
“吴主簿,我来领我夫君的俸禄。”
“陶娘子稍等。”吴主簿不慌不忙地翻了翻账簿,淡定答道:“沈仵作的俸禄?上个月已经预支了,所以这月分文没有。”他摇了摇算盘,将算珠归位。
“预支了?”陶夭挑眉。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也没事吧,那你再帮我预支下一个月的!”
吴主簿摇摇头,泛起老狐狸似的笑容:“这可不成规矩,朝廷律法明文规定,预支俸禄最多一个月,再多可不行。”
陶夭瞥他一眼。
头上还戴着犀角笄呢,一看就是贪赃枉法之辈!
话倒是说得挺正义凛然,切!
“规矩?”她一把抢过吴主簿手中算盘,在空中抖了抖:“你们的规矩挺灵活的嘛!怎么赵捕头那袋银子发得滴水不漏,满满当当!我家沈卓却不能预支?谢大人说了要罚俸,你如此阳奉阴违……这不好吧?”
陶夭眯眼看人,语带威胁。
吴主簿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陶娘子有所不知,那是上个月的俸禄,罚俸是年终的事情。”
“这衙门的规矩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就算要预支,也不能给你呀。”
言下之意,得沈卓亲自提交申请。
陶夭立刻怼了回去:“那沈卓是你们衙门的仵作呀!我家夫君为你们操碎了心,夜以继日地干活,你们却连俸禄都不发,就不会觉得良心疼痛吗?”她作西子捧心状。
“不说预支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那拖欠也是再所难免的……”
吴主簿额头冒了点汗,干咳一声,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那怎么行!”陶夭步步紧逼,往库房深处探头探脑:“都是为大人干活的,主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我这……”
陶夭却不给吴主簿任何解释机会:“您看,大家伙儿跑前跑后,东奔西跑地帮大人干活,胳膊都快断了,鞋底都快磨没了,可谁说什么了?一个个都只想着把事情办好,不让大人烦心。可若主簿您这儿分东西不均,咱们底下人这心里呀……可就容易和冬日的风一样,拔凉拔凉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哎,咱们这些小人物不值一提,只是啊,到时候万一办砸了事,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主簿偏心。谢大人要是信以为真……那可就不好了嘛……”她蹲下来,将手插入装钱的筐内。
哎呀,满手都是钱币的感觉真的好棒啊!
要是银子的话那就更棒了呀!
吴主簿拿帕子擦擦额上冷汗:“陶娘子,可不能乱碰呐!”陶夭那点威胁,他自不放在眼中。
可是……他一会儿还约了人商谈要事,耽误不得。
得,还是赶紧送这姑奶奶走吧。
陶夭领了一小袋钱,开开心心地跑回房。
她决定这个月的薪水就先不投资了。
穷困了那么久,也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她拿起一枚铜钱,往空中一抛,又眼疾手快地按住,于掌上细看,像是在欣赏什么宝石一般。
阳光照进来。
陶夭忍不住眯了眼。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见过呢?应当就是最近。
陶夭摸着钱币,在房里逡巡,目光终是落于桌上的杂物盒。
鸡肚子里翻出来的半片不知名物体也被她随手丢在里头。
陶夭扑过去,左右手一边一个。
“好像哦……不会吧?”陶夭心下一紧。
她赶紧去翻那包钱,最后索性将钱袋都倒空了。
在家财没丢之前,她使的都是银子。
这铜钱么……倒是真没认真看过。
陶夭将铜钱排了满桌。
那些钱被她转成各种不同的角度。
此刻,她终于明白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了——原来碎片上的模糊纹样不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