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老老实实答道。
王玄清瞥了一眼鸡骨头:“合着这鸡是重要物证?”
陶夭嫌弃极了:“难不成凶手在杀人之前还给自己烤了只鸡吃?”
沈卓一本正经:“不排除这个可能。”
陶夭嘴角一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王玄清蹲下来,撑着脸,盯着地上的骨头渣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合着咱们就查出个吃鸡贼?”
沈卓沉声道:“若它就是谢朓楼中的那盘烧鸡,那么,这或许意味着——凶手曾在这里等了很久。”
“并且……或许还是这谢家宴席上之人?或者到过厨房?”陶夭接话道。
“除非是厨子,不然谁特地去厨房顺只鸡来啊?”王玄清耸耸肩膀。
“而且,这种宴席上的食材应该都是有定数的。”
“会不会是陆云自己约了人,然后他肚子又饿了,就让那个宴会上的宾客帮他带点吃的出来?”陶夭摸摸自己塞满湖水和胡饼的小肚子,以己度人。
“毕竟他也没出现在谢朓楼嘛,那肯定是饿着肚子!”
“如果他真的是死在今日的话……”沈卓隐隐觉得,陆云的尸身可能还是有些问题。
尽管今夜,他们已经从这具尸体上得到太多惊喜了。
“问题的关键,可能就是……陆云是什么时候来府上的。”
沈卓想起那些尸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我去门房问!”
陶夭自告奋勇地跑腿。
她迫切地想让肚子里的湖水消化干净。
很快,陶夭便又回转。
门房的人早就因接二连三的骚动忙的脚不点地了,她只能自己搬了簿子来。
“你们来看!”
陶夭哗哗翻着册子。
“这……”沈卓看到,簿子上面陆云签名那栏写的是申时一刻。
“没错!他就是来了嘛!”陶夭看看沈卓,又看看簿子。
“还有签名为证呢……”话到此处,她又突然顿住。
陶夭盯着簿子上的签名,手顺着字迹边缘轻轻摩挲,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字……”她旋即翻开簿子的前几页。
“怎么?”沈卓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可是有了发现?”
“喏!”陶夭将簿子递过去。
“你看,三日前,陆云的字迹端正有力,笔锋收敛得干净利落。今日这字……”
陶夭点点簿子:“却歪歪扭扭,都不像是在模仿原本的笔迹了,简直就像手被门板夹了!”说罢,她又抻抻小手。
“一个人写字的风格轻易不会改变……确实有蹊跷。”
王玄清眯起眼,缓缓地放着马后炮:“初七这字看着也不像是下仆代签的。”
陶夭嘴角微微翘起,眼底透着兴奋的光。
这一天净是些乌七八糟的事了,好容易有些好玩的了!
“所以,排除陆云的手被门夹了这个可能……”她语气轻快,从善如流:“这四月初七夜和四月初十夜的笔迹必定有一个是假。”
沈卓微微颔首,静静听她推断。
“你们想呀,陆云是什么人?那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行事定然谨慎,绝不会随意更改自己的签名!”
陶夭眉眼飞扬,话语里带着笃定:“那么,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如果初七那天的陆云是真,今日这个必然是假。”
“是是是,不然和他交易的商家也会迷惑的……”王玄清很是捧场。
“哎呀,接下来是……”突然被打断,陶夭一下和漏了的油壶似的。
她不由点着太阳穴,一副自家脑壳真的好痛的样子。
推断,就是这样让人又痛又爽,又爱又恨的。
第54章 真假二尸?
沈卓看出陶夭的为难,便跟着为她梳理起整件案子的思路来。
“那么,今夜,谢云前来谢府赴宴,为何要用假签名呢?”
“很显然,是因为真人不能签了吧?”
陶夭只觉自己的思路一下开阔了许多。
“这个时候,他说不定已经被凶手囚禁了。”
“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在今晚之前就已经死了。”
有了陶夭发现的线索,自己就可以往尸体经过特殊处理这方面考虑。
“咦?你不是说按尸斑来看,他其实才刚死不满一天的么?”
陶夭发出了真诚的疑惑。
她就是莫名相信——沈卓绝不可能看走眼的。
“其实,要让尸体看上去像是新死,有很多办法。本案中,
若是有人为尸体化妆,那痕迹不应该维持这么久,应是早就被冲走了。”
沈卓指指霁月湖水。
“所以……”
“陆云很可能于三天前就已经被杀了。只不过看上去像是刚死没多久?”
陶夭一拍小掌。
“沈卓,尸体上的尸斑要如何才能作假?”
沈卓垂眸,脑海中回溯着验尸时的细节,片刻后,他低声道:“如果陆云确实死于三天前,可尸斑却呈现出新死不到一日的状态,那尸体上可能涂了些什么。”
他想起那黄色的痕迹,以及淡淡的甜馨味道。
“或者……”沈卓语调沉稳,划破浓夜:“凶手一直将尸体浸泡在冷水中,现在水温低,又因隔绝空气,延缓了尸斑的形成速度,看上去就有可能像是新死。”
“没错,这水可是真冷啊!”
陶夭轻轻吸了口气,又紧了紧自家披风:“可惜,他低估了我们的智慧!”
她双眼冒光。
活像是只瞄到猎物的小狐狸。
看得王玄清忍不住一抖。
“干嘛,怕啦?”陶夭忍不住奚落人。
“怕你?我这是警惕。”
“……”对方轻蔑的语气惹得陶夭有些炸毛。
她忍不住伸了腿儿。
想去踩道长鞋子。
谁知被一下躲开。
只在草坪上留下一个大大的脚印。
“小陶,行了……”沈卓开始打圆场。
一行人便蹲在湖边,观察着草地,开始复盘这一连串的诡计。
陶夭手撑着下巴,神情专注,时不时用手中树枝拨弄着泥土。
沈卓看她蹲得摇摇晃晃,不由伸手虚扶了他一把。
王玄清索性坐下了,一手随意地拨弄着脚边的野草,还衔了根在嘴边,啧啧感叹:“看出点什么名堂了么?”
陶夭瞥他一眼,摇摇头。
这道士打架还成,断案真菜!
“你们看看,这竹竿的痕迹……同一个地方,有新的,也有旧的,是叠加的。但是痕迹却很规整。”她顺着痕迹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这就很明显了——凶手不是犹豫着该往哪里搬运尸体,而是运了两次。”
“两次?”王玄清疑惑。
“可我们不是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么?你也不算是‘尸’啊……”他的语气相当真诚。
“你才是尸!千年老尸!”陶夭气得。
“我是说啊,既然凶手刻意伪造陆云死于今夜的假象,那尸体在今夜北发现也肯定是在他的算计之内啊!但是你们看这里的草!这新的被压痕迹明显要比那边几簇旧的要浅。就说明今夜凶手又用竹竿运了些什么,但是重量相对轻!”
“你是说……”
沈卓的目光落在草地上那一排并不均匀的压痕,又想起尸体身上的黄痕。
那像是糖胶。
“那我们就假设,是先运了真尸,后运了假尸,一共运了两次。”
陶夭轻轻抬眸,梳理着案情。
“初七晚,陆云被害,凶手用不管什么材料封了尸,将他沉入湖底。初十晚上,开席前后,凶手假扮死者赴宴,申时许,又故意于霁月湖畔伪造酒醉落水的假象。用稻草人什么的做的假人,故意让我目击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从她失去意识,到沈卓来救她,中间相隔也不算短,可她还是没死这个问题。
“其实,用糖胶和蜂蜡混合,制作假人,可做到貌如真人,然轻若草木。”
沈卓微微颔首:“大约酉末时分,凶手将蜡制的人像投入湖中。当时刮东风,蜡制人像缓缓飘向东侧,看起来就像是真人落水。如果配上些易溶于水的材料,很快就会消失。”
“按常理,蜡尸入水,就会开始溶解。”
陶夭跳过自己出丑的部分,顺便美化了一下自己:“因本姑娘我宁死不屈,拼命与凶嫌搏斗,拖慢了他逃离现场的速度。戌时,蜡制外壳完全溶解,尸体消失。等沈卓赶来时,湖面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我。”她顿了顿:“直到亥时,他和陈彬再勘霁月湖,糖胶已然融化,真尸才从水中浮起。”
王玄清抱着胳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补充道:“前半夜一直刮东风,直到戌时才停下。也因此,沈卓所见的尸体,面朝南。”
沈卓音色微冷:“凶手想制造出尸体刚落水的假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陆云死于今日,而且是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