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书包大脑也能自动分辨出。
走廊经过的那个是和他一起救过猫的女孩。
在他又觉得到此为止的时候。
她又出现了。
和上次交流大概隔了半个月。
是一节自由活动课,他们碰巧都在操场,他看着不远处一个身影踟蹰来回,时不时看他一眼,又垂头丧气地低下。
他对这种欲言又止向来兴趣不大。
但她又不像说无聊废话的人。
谢屹周就在原地等了会儿,看她到底过不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风把乌云吹到头上时,她终于也肯动了。
“谢屹周。”她竟然喊了他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她从哪知道的。
然后她停了会儿,很轻,也很难过地说:“小猫去世了。”
他眼里的笑收了。
林疏雨低着头说:“爷爷奶奶照顾的很好,是没办法的病,所以...”
她抬头看了看他,看见他的神情,莫名开始安慰他。
她笨拙地说了好多。
是真的笨拙,他很少见,也不认识这种人。
毛毛雨打在了手臂上。
操场上一声哨响,大家都开始往回跑。
她的声音也停了,仰脸看了看雨,手掩在头顶,拽了下他衣袖提醒,他们也该跑了。
那一秒谢屹周想起来了。
她名字里也有雨。
叫林疏雨。
当你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她出现在你世界的频率就会变多。
不由自主,不可控制。
但这种变多,也仅限于从陌生人的界限转移到同学界限。
他会在光荣榜上看到她。
嗯,学习不错,各科都挺厉害的。
他会在办公室看见她。
课代表,汤老师很喜欢她。
他会在食堂看见她。
她对什么都温温和和,一直和身边的人笑。
谢屹周记得不多,但时不时的也能看见或者听见这个名字。
就和自己班的同学一样。
冬天的外套各式各样,什么惹眼的都有,她的名字淡了些,身影也变得陌生。
再有交集是转过眼的夏天。
少女身影纤细清薄,Polo领子整理的服帖,夏季校服显得人单薄,也露出原本的样貌。
上下楼梯时林疏雨的脸很轻易闯进视线。
那天也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忘了件事,又突然看见她不太自然的脸色,和逆流而上的身影。
和耿修齐江焰说了等等,他回去一趟,慢二十秒的跟在了林疏雨后面上楼。
可能是太久没联系,他不过是喊了声她的名字,她怎么像兔子一样被拎起了耳朵。
“我?”
他随口逗她:“你。”
林疏雨走出来,他问了句没考好,她说没。
他不想多猜别人的私事,何况他们的关系也没必要,说了换课的事,结果面前的女孩却认真起来:“我不是化学课代表。”
哦对,她是英语课代表。
无伤大雅,无所谓。
下面人还在等,他说完就去吃耿修齐力荐的烧烤了。
这顿饭不吃还好,真是摊上事了。
阑尾炎和发烧一起来了。
他请了假,对于期末没什么紧张,平时的学会了不差这一周。
他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来送试卷,照常休息,睡觉,却不小心让她等久了,外面还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雨。
林疏雨却依然好脾气,她的字很好看,给他写了一张便利贴,重点标注的仔仔细细。
他很感谢。
她走得匆忙,好像还不好意思让他感谢,特意强调不是只给他送,还有其他人。
谢屹周依旧感谢。
她因为这件事加了他微信。
每天加他的人都有很多,很多红点都已经过期,不厌其烦地说着没有必要的话。
最上面的人叫不下雨。
时间和名字也能猜出是谁。
他通过了,也没理由不通过。
因为林疏雨不是会发无聊消息的人。
也因为她比别人都特别那么一点,人挺有意思的。
谢屹周愿意和这样真诚纯粹的人做朋友。
也愿意出于朋友帮忙。
后来又碰见过几次。
她在和她的朋友打鸡血。
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有他的事,要甩他二十分。
也行?
耿修齐笑得厉害。
他也笑了笑。
她脸红了,很显然,不好意思。
但他笑了。
当你觉得可以和一个人做朋友的时候,这个人会更频繁、更亲近地出现在身边。
这个世界是有什么其他维度的操控吗。
他和林疏雨见得更多了点,说得话也多了。
她提醒他看红灯。
他让她顺路就别撒谎。
是不是也算朋友的礼尚往来。
后来他们说她在广播站出了糗,就是告诉全校她不喜欢谢屹周这件事。
谢屹周本人倒是觉得正常,非常正常。
如果告诉他林疏雨喜欢他。
那他才想不出她喜欢他什么。
但女孩子脸皮都薄,应该是觉得这件事挺尴尬的,好几次碰见他都低着头装看不见快步错开。
一直到初冬。
有个男生和她表白,他碰巧在外面撞见了。
这种事本来不应该听墙角,但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无耻地听完了人家姑娘的隐私。
她真的是标准好学生,拒绝人的理由都是要以学习为重,高考前不谈恋爱。
是林疏雨的风格。
那天还是谢城和那个遗孤的事情,家里气氛不好,他心情也跟着烦恼不耐,但因为林疏雨,可能是她拒绝的太有喜感,他倏然跟着笑了声。
她显然也看见了他,发现了他在听墙角,杏眼错愕睁大。
他觉得要把广播站那件事说明。
耿修齐鬼哭狼嚎的歌技聒噪难听,催着他上去露一手。
他本来对这种事无感。
鬼使神差吧。
听了别人墙角的补偿?
还是就近原则?
总之问了她想听什么。
她说:“水星记。”
那首歌就算没有电话打断大概也唱不了。
他不会。
她眼里是失望,也在隐藏失望。
*
音乐软件上的时间是2017年11月12日。
他点开水星记的播放键。
谢屹周听见第一句歌词,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林疏雨那天。
耳机里的声音依然在唱——
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第85章
你听过乌鸦喝水的故事吗,很老很老的一个寓言。
一颗颗石子沉入瓶中,直到清水终于漫溢。
但若玻璃瓶突然碎裂散落一地,还能分辨是哪一颗石子让那一滴水溢出吗。
它们形状各异大小不一。
却同样重要。
少年的心动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
只是后知后觉。
当谢屹周站在2019年的盛夏回首,也已经无法到底是哪一刻,哪一件不足道的小事,让那个名字悄然填满了他的心脏。
或许就是从那首水星记开始。
有的人注定特别。
缘分比理性更先进入他的世界。
林疏雨这个名字再闯入耳朵是星期一她在主席台的演讲。
十几岁的年纪根本不需要粉黛装饰。
她马尾扎的漂亮,纤薄的肩膀撑着干净校服,一中操场后是片很大的平地,再往后,是朦胧的青山影,在缭绕云雾里常常被人忽视。
她开口的那瞬间话筒因为后台故障炸麦,鸣长尖锐穿彻,也掩盖住了她第一声紧张。
他在下面抬头眯眼,晨曦金淡,少女身边镀上光晕。
那层光来的太及时了。
好像也在提醒他鼓掌,提醒所有人林疏雨的独特和耀眼。
谢屹周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每个人都独特,那时候他和耿修齐说话怎么没发现,他竟然将这个词单拎出来。
所以是独特还是特别。
他收到了她的新年祝福,一板一眼,还带着标点,乍一看像群发,但有他的名字,所以不是群发。
他们是隔壁,见面的次数不算少。
但基本没有交流。
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在情理与半生不熟之间。
然后他听见她不算维护的维护他。
说不上感动,他没那么感性,但总是有涟漪的,总不会是毫无波澜的。
她酒精不耐受,那晚台阶上的脸很红,突然摔在他肩膀,谢屹周僵住。
他没有和女孩子这么近的接触过,空气凝滞。
闻到了一种清淡又甜的气息,像是栀子花,也像是荔枝,像是从她的发梢传来,也像是从她颈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