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给那桌送一份。”赵昔之吩咐工作人员。
两分钟后,工作人员匆匆过来:“小姐,那边的先生说他们不吃零嘴。”
“他……们?”这位勇夺最用力着装奖的女孩子顺手抓起一把瓜子,娴熟地嗑开,眼睛早就飞到角落,恨不得为八卦迫降。
“那谁啊?”赵昔之探头探脑,工作人员懵懵也望向角落,“…女朋友?”
想喝桂花龙井润嗓的岑太太被茶汤烫到,气抖冷:“天煞的王桂花,骗我说她孙子没对象!”
工作人员觑一眼茶壶,甜腻的桂香溢出,不敢接话,快速撤离现场。
岑太太吵架的腹稿打了一万字,她若会腾云驾雾,这会儿应该在杀往沈家的路上。
只是女儿不仅不骂沈澈,还给他点吃的,岑太太问:“你不生气?”
“刚才想明白一件事,我干嘛要把生命浪费在不喜欢我的人的身上?”
话很拗口,高中文化但命格富贵的岑太太听明白了。她既心酸又宽慰。女儿这是飞升悟道了,同时也有疑惑:“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和阿澈玩吗?”
每年暑假她会带着女儿去沈家小住。避暑只是幌子,只是想人为替俩孩子打上青梅竹马的思想钢印。
沈宅毗邻景区,后院湖水浮波潋滟。被游客们心心念念的古寺晚钟,总是在天地最壮美的时刻悠然响起。
“我要小马宝莉,他卖我奥特曼卡。这种不在乎女孩子死活的男人,谁要谁带走,白送我都不要。”
这是位记仇的主儿。
沈澈小时候卖过她卡牌,两张卡20块钱,她记了整整10年。
全场观众安静,只有个别几位突兀回头,方向一致,扫看角落。
台上二位老师此刻的心理活动:是相声不够勾人吗?
光阴静了一瞬。
池乐悠眼皮一弹,赶鸭子上架似的挪到雅座。
沈澈余光拢住她,女生坐直身体,双拳规规矩矩搁在膝头,后背离椅子靠背30公分。
他轻啧:“我是教导主任?”
声音略大,前座太太转头,珍珠眼镜挂链发出细碎的响动,两个雪白的卫生球从镜片后弹射/出。
沈澈嘴里抱歉,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歉意。太太被他眼神目光灼到,懊恼自己惹到了硬茬。
女生反斥他:“坐好。”不许说话。
这座煞神条件反射,叠高的右腿放下,两条长腿老老实实支在地上。
前座太太撑大的眼眶涌出震惊。
心不在焉的赵昔之仓鼠式嗑瓜子:“妈,沈澈他对象真牛逼,训狗呢!哈哈哈……”姓沈的你也有今天!
急于和池乐悠交流的沈澈,脑海里天人交战,他有很多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我的自行车能还我吗?
问题攒在脑子里,最终憋出一句气音:“嗳。”
“Quiet.”姑娘目视前方,她喜欢听嵇无凌的相声。
“我是说——”沈澈还想说话。
“Nobark.”池乐悠表情坚毅,休想让她再说一句。
少爷细品她的话,在震惊中彻悟。
好你个池乐悠,原来你记仇啊!他说sit是训狗?这儿是枫叶国,说一句英文,不过分吧?她怎么对他的?真当他是哈巴狗呢?!
充当服务员的杨经理端来托盘,吸吸冻、辣条、溜溜梅,国内很常见的普通零食,在枫叶国亚超摇身一变成了亚洲新贵。
池乐悠忙起,拉住杨经理藏进边门暗影,几不可闻的分贝:“杨姐,这很贵吧。”
“国内带来的。”杨经理又说,“我的情绪小零食,一吃解百忧。”
“嗯?我没不高兴啊。”池乐悠纳闷。
杨经理努嘴,虚空指了个方向:“哄哄那位眉毛挤成川字的大朋友。”
女生眼神回转,视线和男人回撤的视线完美划出两条平行线。
外套口袋两边一沉,杨经理笑着离场。
池乐悠双手伸进袋子,冰冰凉透心凉。
她轻轻坐下,空气被搅动,又趋于平静。
台上嵇无凌抖了个大包袱,观众笑声一片,他cue台下笑得最大声的赵昔之:“姑娘,您这笑声是充值了吧?”
赵昔之笑得更敞怀了。
.
忽地,托盘越过三八线,攻到沈澈面前。
几袋零散的小零食,一罐可乐,熊娃爱吃的玩意。
以及一台手机。
弱光模式下,歪歪扭扭的手写体依稀可辨:冰阔落,给你喝。
沈澈心腔内掀高的波浪,被她轻飘飘地镇压。
他也掏出手机,迅速划掉ins页面,将屏幕调成暗光模式。
推过来的手机屏幕,铁画银钩六个大字: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字好看到让她自卑,池乐悠不乐意手写了,直接打字:杨经理带我进来的。
台上的嵇老师卖力讲相声,台下开小差的俩差生奋力“传纸条”。
沈澈的发言人——他的手机:你怎么不手写了?
池乐悠:手写太累。
雅座吱呀一声,沈澈换了个姿势,手捂住嘴,肩膀微动。
女生的黑玻璃眼珠瞪过来,口型:笑什么笑?
观众大笑间隙,他支起身,靠近三八线喊话:“你的字属蚯蚓吗,怎么那么丑?”
在敌国投掷炸/弹之际,他果断往雅座另一边一躲。
池乐悠愤然抽手,对手武力值过高她打不过。
“我其实是左撇子。”她胡乱找回场子,“小时候用左手写字被教导主任骂了。”
“喔~”唇角弯出失控的弧度。
池乐悠嘴角往下一撇,无声问:你不信?
沈澈慢悠悠地手写:那有请池老师表演左手写字的绝活儿。
“……”
女生往椅背一靠,肩塌了——强手棋走到对家的海滨地皮、掏不出四百过路费而宣告破产,就是她这副模样。
三翻四抖完了,观众尽了兴,赵昔之笑到岔气,嵇无凌说到兴起之处,又来了段贯口。
报到最后一个菜名时,全场气氛达到顶峰。
隔壁讨厌鬼的胳膊突然伸过来。
“这是我的可乐。”池乐悠脑袋一热,话甫出口。那只和石膏手模等比例的手,食指挑开拉环,可乐推到她面前。
他和平时不一样的打扮,一身绅士西装,头发打理得极有型,眉眼疏阔。
此刻的他褪去年轻男人的稚嫩,往日的桀骜悄悄收起,只有和她说话时,眼瞳如湖波般轻漾开。
“给池老师表演开易拉罐的绝活儿。”沈澈甩手,又强调,“左手哦。”
故意的。
她呷了一口可乐,推给他一个吸吸冻:“你吃这个。”
大男人不爱吃姑娘家的零食,瞥一眼,又推回去:“小屁孩吃的。”
右后方隐约闪过杨经理的身影,大姐的话音轻飘下来:“哄你的小零嘴,你还挑上了。”
沈澈的的耳朵化形成是密码接收器,精准接受到关键情报:哄。
沉默须臾。
隔壁座的男人像根别扭的麻花,往女生的方向寸移。
“主要是,没吃过。”清沉的嗓音只有他俩能听见,“那什么CC冻。”
知他是故意的,池乐悠挽起嘴角:“吸吸冻。”
“CC冻。”鹦鹉又学舌。
全场鼓掌,沈澈跟上观众的节奏,漫不经心地为台上的相声演员鼓掌。
明明上一秒还和她逃课讲小话,这一秒却从容认真地跟上台上老师的讲课。
池乐悠低头,撕开吸吸冻开口,递过去:“吃吧,CC公主。”
沈澈悠闲地吸了一口,吃相斯文,唇锋浅浅一动,让池乐悠莫名想起木村拓哉接拍的那支口红广告。
差点看入迷的她狠狠回神,暗骂自己被男色蛊惑,犯罪心理被自己宽慰:看看又不犯法,谁让他长那样。
刚才杨经理的一番话让沈澈彻底开窍,别桌只有瓜子茶水,唯独他这桌不一样。想必对方精心准备,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佛了女孩子的心意,他得知趣。
漫画手又伸过来,修长的指节虚拢几下:“还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