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Wickham,你可以叫我Wick,你是乐悠的室友吧?”浅色睫毛颤动,眼神光像烛火,时亮时暗。
朴艺珍往前走。
“我帮她抢了位置,可她今天没来。”Wick三两步追上,与之并行,“我领了工资,能还乐悠的眼镜钱了。”
提及眼镜,朴艺珍啧了一声:“原来是你干的啊。”
“我的错。”
朴艺珍甩手:“钱给我吧,我带给她。”
Wick手伸进裤兜,没动。
“怕我私吞?”朴艺珍理解,“钱转她paypal账户,我问问她——”
Wick沉嗓:“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吧。”
朴艺珍多看了他一眼,身后这栋古堡形建筑是学校的医学博物馆。她和池乐悠来过一次,她临摹陈列室里的心脏标本,而池乐悠录了一张心肺听诊杂音CD,她说那是她20岁心脏跳动的声音。
原来,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博物馆厚重的旋转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朴艺珍目光掠回到Wick身上,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不适。
“抱歉,不方便。”
既然池乐悠没有告诉Wick联系方式,自然有她的道理。
朴艺珍本来在图书馆查资料,收到池乐悠的消息,她去学校附近的免预约诊所看病,但忘了医疗卡。
“能麻烦你帮我拿医疗卡吗?”病猫小心翼翼的口气。
朴艺珍心中憋着一口气,她们的关系仅仅是客气的室友?
“那她在宿舍?”疾行的脚步落在朴艺珍身后,Wick追上来,“听说你们那栋楼暖气坏了,她病了?”
“你还知道她住哪儿?”朴艺珍很不客气,“同学,你现在把钱给我,我会替你还给她。”
走错楼的卢子郁逃也似的跑出来,刚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标本大眼瞪小眼,心脏尖叫、狂跳。
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窘态,强烈的偶像包袱让卢子郁只想快速逃离此地。
未曾想,冤家路窄。
这不是那什么悠悠球的泡菜朋友?卢子郁下意识地摸出口罩戴上。
那泡菜女人正和人掰扯,卢子郁听到她用泡菜味儿十足的英文让洋老外还钱。
那洋老外怎么回事?勾起的嘴角,那抹笑裹着邪气。
上一部戏,导演让卢子郁笑中带邪,带恶意地笑。可卢子郁学不会,他只会邪魅一笑,片场除了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别人都说他不会演戏,笑起来像个脑缺霸总。
电话铃响起。
“是MissChi的电话吧?”Wick笑容开大了些,“你接,和她说我凑到她的眼镜钱了。”
“呀!你是不是有病?”朴艺珍同样被他的笑刺到,“要还钱现在还,姑奶奶我还有事!咳咳……”
“乐悠也病了吗?她在宿舍?”他一顿,观察朴艺珍,又兀自猜测,“她去诊所了吧?是学校附近那家?”
他拔腿就走,把朴艺珍当成背景板,不再和她说话。
卢子郁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
没想到,朴艺珍炮/弹似的冲上去,一把扯住Wick的双肩包:“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他戏谑一笑,任由背包挂在臂弯,“你的话说反了吧,MissPiao,该报警的人是我吧?”
金发老外往朴艺珍身前一站,近乎1米9的身量,让朴艺珍看起来像一个滑稽的乐高小人。“临危就惧”的朴艺珍往后退了两步,撞进一道坚实的人墙。
她回头,先对上一只黑色口罩,疑惑的视线往上走,她看见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
“朴…泡菜?”卢子郁从金毛的话中,拼凑出朴艺珍的姓。
“哦莫,开塞gi?”同样不知道卢子郁大名的朴艺珍脱口而出。
“……”这颗菜帮子绝对是故意的!卢子郁不计较,问:“这人欺负你啊?”
卢子郁充分发扬大爱,一个箭步A上去,格在两人之间,也隔断Wick不怀好意的笑容。
哇,这一刻,圣光打在他身上,高大挺括的后背,天降神兵不过如此。
有了帮手,漏光的底气秫秫回灌,怂包朴艺珍躲在卢子郁身后:“唉,你当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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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沈澈蹙眉,他耐心有限。
“挠了我一爪子啊——”
“我是说池乐悠。”
“悠悠球儿啊?”原来他表哥问的是池乐悠啊。
“你再这么叫她,我把你嘴撕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直冲天灵盖,委屈如卢子郁:“我不火了,谁路过都踩我一脚?我成社会底层了?!”
“脑残去挂精神科。”
“你!”卢子郁扯到脖子,辣痛刺激他的神经,疼得他直吸凉气,“哥,你家有药箱吗?”
沈澈从墙上摸了把车钥匙,浮夸的车门如即将展翅的鹰隼,冷光车灯大亮:“开车。”
表哥人冷嘴毒,其实是心软的神。
卢子郁摸着科尼赛克的方向盘,心花怒放,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没白挨,表哥心疼他,还带他去医院看病。
公寓离M大很近,初次开科尼赛克的司机格外谨慎。
沈澈坐在副驾,时不时指一下路。见卢子郁开上主路后,他低头拨弄手机。
连发三条消息。
——听我弟说你室友遇上个神经病?
——你在睡觉?
——醒了回消息。
他抬头看卢子郁一眼,问:“你不知道她在哪儿?”
卢子郁讲话不过脑:“朴泡菜口风可紧了,和球儿有关的事,一句不透啊!”
球儿。
喊人悠悠球,他表哥撕烂他嘴。
那喊她球儿……?
“停车。”副驾的男人阴着一张脸。
车停到马路牙子边。
“下去。”
卢子郁“啊”一声:“哥,你不能把我扔了啊。”
沈澈指着路边的诊所:“Walk-inclinic。你现在下车,然后走进去。让护士给你消毒,顺便给脑细胞杀杀菌。”
“……”
被全网黑时,卢子郁也没如此可怜。昔日偶像流浪狗似的杵诊所门口,从里面摇出俩亚洲面孔的学生,黑梭梭的眼珠子打量他。
“诶,有点像卢子郁。”
卢子郁急眼了,冲跑车挥手:“哥,我口罩——”落车里了。
一闭眼,一睁眼。只看见车尾灯拉出两道失真的红光,车影消失不见。
亚洲人收回眼:“不像,他比卢子郁丑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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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对面的药房,池乐悠扶着伤兵:“你慢点走。”
“呜,我的脚。”朴艺珍轻踮左脚,又想到卢子郁,破口大骂,“都怪他!一点战力都没有!谁让他头抻过来,否则我那一下绝对送那死金毛投胎!”
“西瓜,谢谢你。”池乐悠心疼她替自己出头,好端端的姑娘把脚扭了,“我连累你了,你的连载怎么办啊?”
沉默须臾,朴艺珍扬起荒唐的调子:“我用脚画画?”
“……”
两人慢腾腾地往宿舍楼挪。
宿舍楼离学校大门很近,当视野里出现赭红色小楼时,一朵厚云被风吹走。在阳光洒到弧形楼顶时,朴艺珍的手机铃声大作。
“哟波塞哟?”
“朴小姐?”
朴艺珍反应一秒,把电话塞池乐悠手里,“找你的。”
池乐悠握住手机,狐疑地瞅那串枫叶国本地手机号,她喃喃道,“西瓜,这是电信诈骗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气笑了:“好心来看你,你说我电诈?”
听筒里的声音和不远处的人声一扬一抑。
女生掀眼,宿舍门口站着个男人,她的视野被来往的学生遮挡。她拽着朴艺珍往前走了几步,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那个扰她好眠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前方。总觉得他哪儿不对劲。视线在他身上聚焦,只见他仅着成套睡衣,脚下踩着一双栗色羊毛拖鞋。袖口随意挽起,衣褶蔓开。
好似把卧室场景中的小人取出,将它置于街景中。
可小人还是很精致的、充满匠心的。
不知为何,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她的脸色瞬间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