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hew!”小老外的爸爸喊他,“回来!”
中年人的视线冷不丁地和池乐悠撞到一起,眼波剧烈颤动,大男人结结巴巴道歉:“对不起啊!我儿子他脑子不太好使,多有得罪。”
池乐悠缄默一瞬,很快明白过来。任蜜的拳王后爹和功夫老妈,一定给邻居带了莫大的“震撼”。
雪没有转停的趋势,包成“粽子人”的姑娘自扫门前雪。
车道和天色融为一体,灰扑扑的,十分钟前铲干净的路面,又被老天盖上一层白毯。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成就感被微妙的情绪冲破。
原来她是大明星。
宫殿一样的家、数不清的豪车、看起来只有30来岁的漂亮富姐、严得连一只蚂蚁都要盘问的安保人员、还有……
池乐悠又想到沈澈。
帅气年轻的傲气弟弟,漂亮得看不出年纪的年上姐姐,他们的关系像地月系统。月永悬于夜空,却永远被地球引力束缚住。
他们各取所需。
旁人没资格置喙。
池乐悠拎着铁铲进门,湿汗沿太阳穴一路下坠。
打开长久不看的微博,输入“杜元珊”。
一个接一个的娱乐词条接进她的枫叶脑袋里,如遭电击。
杜元珊演过的电影池乐悠没看过。但她没红之前演过的一部室内情景剧——池乐悠小时候看过!那时的她尚且年幼,只记得女配角太美,小小年纪就是颜控的小朋友最喜欢电视里的漂亮小姐姐。
杜元珊以前就漂亮。
岁月只将她的外形琢刻得更为精致。
再往下滑动,杜元珊获得的奖项……她捐助了几座希望小学、她……
池乐悠的目光停在杜元珊的百度词条。
未婚。
所以,她没有被婚姻束缚,她的感情生活理应精彩。
池乐悠关掉“当红女星夜会奶狗”的新闻。
“又不是遁入空门,姐姐想和谁谈就和谁谈。”声音兀自滚出喉间,在空旷的仓库落下阵阵回声。
四下无人,仓库有一辆任蜜老妈海运来的电动三轮车,方块反光镜里,女孩子无意识地抿紧唇畔。
铲子像个千斤顶,她放回原处,手心一松,重量转移,直直压向心头。
她按住心口。
兜里手机猛震,刚刚在微博里出现过的人,正给她打电话。
不是视频电话,池乐悠松一口气,“喂?”
听筒钻出铺天盖地的控诉:“池乐悠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几通?”
“我在铲雪。”
女孩子的语气犹如一把无形的小剪子,将灼旺的烛芯剪断大半。
男人瞬间熄火:“那你也不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那一个小时是漫长的空白,地球另一端的他远程遥控失败,被追尾的郑叔没办法过来帮她忙。
池乐悠瞥一眼右上角电量,好心提醒:“我手机快没电了。”
对面沉默,在女生以为他无话之际,电话那头忽地破防:“你敢不接我电话,试试!现在就充电。”
他是天王还是地母?凭什么要接他的电话?
洪水瞬间冲向堵在心头的大坝,池乐悠偏和他对着干:“那我充电了。关、机、充!”
一分钟前才燃起来的火,某人窝囊抬脚,一个火星子一个火星子地踩灭。再开口,嗓间涌出委屈:“你凶我干嘛?”
“……”池乐悠噎住。凶巴巴的明明是他。
“你生气了?”沈澈后悔没打视频电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电话没意思,“我看新闻了,城里交通瘫痪了。”
池乐悠:“我是当管家,又不是当交警。”
沈澈:“你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她简单叙述任蜜一家的遭遇,男人的音调又往上提:“所以她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嗯。”
“把你一个人扔在没暖气的毛胚房?”
池乐悠不乐意了:“我修好了!现在屋子里温暖如春。”
“那你吃什么?这破屋子该不会没接天然气吧!”
这人明明远在国内,为什么管那么宽?
池乐悠压着声:“什么都有,冰箱是满的,再不济还有泡面。我现在是越冬囤货的松鼠,您满意了吧?”
女孩子退出仓库,唰——电动卷门缓降,在离地面一人高处,成功卡住。
森林纠察大队长一顿:“什么声音?”
“唉,”刚刚是暖气,现在是电卷门。能量守恒,再好的运气也会用完,她吐槽,“电卷门卡住了,我要挂了。”
“你去充电。”不许挂。
“我要修电卷门。”
“你是维修工?”
“外面那么大雪,我闺蜜家的仓库和车库不连着,总不能让它敞着吧?”
“这不是你能干的活儿,哪有姑娘家当修理工的?我帮你搞定,你赶紧进屋。”
沈澈说得嘴沫子都出来了,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小姑奶奶请进了屋。
池乐悠没闲着,一顿操作猛如虎,网上发帖询问各路维修大神。
她跑到车库,找到汽车玻璃水,又顶着风雪,喷到卷门密封条后。
冰层融化。电卷门问题成功解决。
与此同时,沈澈花高价请的维修工人到达现场,仅过10分钟,工人黑着脸,无功而返。
“那姑娘自个儿把门修好了。”
沈澈怔忪:“她会修?”
“她居然,会用玻璃水化冰。”工人咬牙切齿,行业秘密被那姑娘拿捏了,冒着大雪从隔壁街区走到这儿,他们是冲着高价来的。
他哑然,沉吟后:“辛苦,钱照结。”
.
“池乐悠!”他不打电话了,语音如一封吼叫信,震得池乐悠耳边嗡嗡作响,“我让你乖乖在家待着,你怎么不听话?我说过找人来修!”
池乐悠无言。
送走工人后,门外的雪积得好深。她只身出去铲雪,鞋子被雪吞没。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她头晕眼花,晕雪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饱胀的情绪散干净,她裹着被子,缩成一团恹恹的刺猬。
留学圈子不大,拆二代、富三代,他们光是站着就已足够光鲜。逛街买包,豪车夜店……只是他们的生活常态。哪怕处于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有金钱傍身,走到哪都会有不同的人簇拥左右。
她停下来,悄悄望他们一眼,大脑清醒地提醒自己:这不是她的生活形态。
无需羡慕,她收回眼神,继续走她的路。
沈澈又发来一条语音:“我说过会帮你的。”
池乐悠来来回回听这条语音。
良久,她吸吸鼻子,袒露心声:“对不起,我好像不习惯有人帮忙。”怕他误会,她忙补语音:“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沈澈被她突如其来的求生欲整无语了,他轻咳一声,回她:“从现在开始习惯。”
池乐悠点头说好。此刻她独自一人瑟缩在空荡荡的大屋,话音落到白墙又被反撞回来。
但回音并没有让她太寂寞。
她好像拥有了一个无话不说的异性朋友。
男人的说话声夹杂着很吵的背景音。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天地苍茫,建筑物和远处的山同时融进茫茫画面。池乐悠不知道时间,天将黑未,国内应是半夜。
她迷迷糊糊问:“你怎么不睡觉?”
男人磁沉的嗓音被杂音吞掉大半,池乐悠勉强辨出背景音是口音极重的英文。
沈澈说:“太吵,睡不着。”
“你在干活?”那姑娘倏地冒出一句。
“你真是……”沈澈无奈失笑,“大半夜的我去哪个工地干活?”
她脑袋昏昏,明明天还亮着,却拖出懒困的调子:“总不能是西伯利亚吧?”
那边没回。
池乐悠揉揉眼睛,在沙发扶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又回:“我猜对了?”
过了一会儿,沈澈才说话:“心有灵犀。”
“?”他脑子发烧了?怎么净说胡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