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里的杜元珊听到了,送来地球另一端最诚挚的提醒:“别忘了纸啊。”
池乐悠泥鳅似的滑进病房厕所。
脑神经脆成短路的电线,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
杜元珊不生气吗?如果她是杜元珊,小奶狗和别的同龄女孩玩,怎么可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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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肯出来了。”沈澈转到窗边,窗棂上积起厚厚的雪。
“拉肚子了吧?这孩子肠胃这么差啊?”杜元珊回忆池乐悠的模样,脸蛋像去壳的鸡蛋,嫩生生的,但缺些血色,“得给她补补啊,我那儿有不少补品,我让王嫂打包带过来。”
“当心被海.关没收。”沈澈想到某一年杜元珊带了大半箱宝宝肉松,被海.关没收并罚款1300刀的事。
当时还上了热搜,当晚宝宝肉松售罄。
“臭小子,钱够用吗?你追人就好好追,别拿下三滥的东西糊弄小姑娘。你要是随随便便对人家,丢的可是我的脸。”
“我是那种人?!”
杜元珊的话池乐悠没听见,可沈澈的话听得她心脏砰砰乱跳。
果然,因为她,他们吵架了。
她屏息,轻推门把手。
门支开一条缝,男人立在窗台,站姿笔挺,天花板上的LED灯照下来,无端衬出一种氛围,犹如舞台剧森林布景里最挺拔的树。
沈澈绷着脸:“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你有数会一直没女朋友?你奶奶给你相了那么多次亲,你不是把人吓哭,就是领男人回家!你余姨家那块不开窍的石头,都有女朋友了,余姨说他俩年内订婚。”
想揍桑石的心达到顶峰,大少爷忍不住犟嘴:“订婚了不起?”
——订婚?!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听起来像女方一厢情愿啊。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池乐悠手心全是汗。
杜元珊语气软下来,她不敢冒进,只能强行切话题:“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姑娘,你小子别把人吓跑了。”
“喔。”沈澈暗忖,到底谁对不起谁?自己才是弱势群体,从来都是那颗破球儿吓唬自己。
“银行卡在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年轻人谈恋爱,该吃就吃,该花就花。”
“我不要卡。”
——分手费?池乐悠眼睛寻厕所上的窗,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杜元珊:“保险箱里还有现金。这都是妈的私房钱,你爸不知道。”
“我不花你的钱。”他谈恋爱还要拿亲妈的私房钱?他自己有钱。
杜元珊:“你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澈想到杜元珊的伤腿,心下顿顿的,话到嘴边直勾勾地甫出声:“我不用你的血汗钱,保险箱密码你改掉。”
“我赚钱为了谁啊?不就是给你花?”杜元珊心里急啊,儿子在感情上是块白板,她生怕儿子不懂怎么追姑娘。
情急之下的话,杜元珊的分贝不自觉拔高。
哪怕是躲厕所的聋子也听见了。
情况过于复杂。站了好一会儿,病号脚软发虚。
“沈小溪,你说话!”当妈的气愤至极,又喊沈澈小名。
这破名字是大少爷最厌憎的称呼,沈澈没好气地怼回去:“我说过了,别这么叫我。”
“你妈叫你小名有什么问题?”电话被沈大河夺走,谁敢欺负他老婆,他不管对方是谁,他只会狠狠报复,“你小子翅膀硬了?有本事别回来!”
电话响起杜元珊的呼声:“你疯了你,你怎么说话的?”
沈澈心里窝火,这边电话没完没了,那边病号怎么回事?躲厕所那么久?爹妈嚷得他太阳穴生疼,他只想快速结束战斗:“不回就不回,我回自己家。”
他在枫叶国有套像样的大平层。他烦了,窝在自己家里哪儿都不去。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他。
沈大河这个人一生气,调子就起老高,话极容易说太满,杜元珊想捂他嘴,晚了一步。沈大河:“你小子是不是想分家?!”
沈澈回敬:“分啊,我早就想分了!”
后面的话,池乐悠没听见,因为沈澈把电话挂了。
握着厕所门把的手,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
她刚才听见什么了?
——好家伙,女方逼婚失败,男方铁定想分。姐姐只能给他钱挽回他。他们的感情都到了谈分手费的地步了?所以,他想分已经想很久了?他俩真分手了?!这死小子,他还有良心吗?!
还是断崖式分手——用的是女生最忌讳的形式:电话分手。
“叩叩叩。”
门上的磨砂玻璃出现一道影子。
“池乐悠。”
黏住的嗓子,哑出一声:“…啊?”
“你上大号呢?”
“……”他们已经熟到能说“大号”的程度了?
扔完垃圾、顺道玩了把游戏的卢子郁终于回来了:“哥,妹妹怎么了?”
“厕所呢,进去很久了。”
卢子郁不似沈澈那样文明,他啪啪拍门:“妹妹——久坐易痔啊!拉好了就出来!”
“……”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表兄弟连属性都是一样的。
池乐悠没理由在厕所待太久,门支开一条缝,被守在门口的男人一把拉开。
妄图解释的她迎上沈澈的注视:“我没拉。”
说罢,她想给自己来一嘴子。这病会传染吗?
沈澈跳过这题,直接进入下一题:“洗手了?”
“……”
“去床上躺着。”
她觉得丢分儿,脸热辣辣的,坐回去。
两个大男人开始打包姑娘的东西——主要是沈澈使唤卢子郁。
池乐悠没什么东西,一只双肩包,一只手机,大部分行李在任蜜家。
两分钟后,沈澈接过卢子郁递来的双肩包,挎到小臂。
卢子郁极其自然地越过病号伸出的手,“哥,妹妹手机。”
沈澈接过,把厚一圈的粉壳手机塞进兜里,和他的裸机贴贴。
“?”池乐悠伸手接了个寂寞,一脸懵状,脑袋一歪,和沈澈对对眼睛,“那是我的手机。”
“病着呢,玩什么手机。”
怎么有一种半夜在被窝偷玩平板,惨遭家长没收的既视感。
见她脸色不好,沈澈软声解释:“给你办出院啊,现在外头大雪呢,你要忘带手机,再回来拿可没这么方便了。”
说话之际,他又将她书包挎上肩头,另一手伸向她:“我们出院。”
池乐悠余光下沉几寸,落在他的手上。
“走啊?”那只手在空中晃动,似乎等着她握上去。
她怔忪片刻,迟迟没动,瞳孔微晃,视线轻轻抚过那段虬结凸起的青筋。
“不走?我把你架走了啊。”沈澈假装很凶。
啪,池乐悠一掌打掉他的手。
卢子郁看见沈澈偷偷背过手,在后腰的位置揉了揉。
原来瘟神也有人治啊!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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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迷眼——迷住了卢子郁的眼睛。
身后的女生小小步地走,没法儿大踏步,因她被沈澈用长款羽绒服从头包到脚,密密实实,毫不透风。
自打池乐悠打了沈澈之后,卢子郁看她一眼,眼底爆出一个金币,瞧她两眼,金币哐哐哐地将她淹没。
姐姐…是的,卢子郁大她两岁,却想喊她姐。哥哥我可太崇拜你了!
他丝滑开车门,酒店门童那般弯腰,仿佛池乐悠是顶级尊贵的上宾,掐出献媚的调:“姐姐妹儿,请上车。”
“……”这一家家的,全疯了。
病人眼皮微耷,一声叹气,矮身上车。
卢子郁作势上后排。他累了那么久,享受一把老板级待遇,不为过吧?
“你干嘛?”沈澈冷腔冷调,“滚上去,坐副驾。”
行,他到了资本主义地盘就成了社会底层呗!桥洞下的流浪汉都比他地位高。
窝囊退出来,负气坐进去。
砰——副驾门重重关上。
池乐悠往左挪,让出沈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