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是郑叔打理,干湿纸巾、水…七七八八一应俱全,这让池乐悠产生一种车里什么都有的错觉。
她低头四处探看。
沈澈泊车到路边,问她找什么。
女生温温吞吞问:“车里有耳温枪吗?”当场测体温,谁都别想骗。
大脑开机一秒,大少爷彻悟:“你不信?”
说罢嘴不仍饶人,枪扫一大片:“只有安全锤,你想锤死我?”
后排女生吃了炸.药,她扑向驾驶位,“你不许动,不准说话!”
容不得他躲,强势覆手盖他额头。
“……”挺直的脊骨软踏踏的,沈澈耷肩,矮下身子配合她的手,嘴里溢出声,“喔。”
野兽一旦被人驯化,久而久之会变成无害的大狗。
他只是体型大了一些,他可以很乖的。
“没发烧。”女生想抽手,反被他掌心盖住。
:=
热意传递,手背的凉感被热源扫荡一空。
池乐悠怔然,原来他的手比她的大那么多。
坏了,她竟然眼热起他的人.体暖宝宝。37度恒温,无需充电,死了烧了埋了才会失效……咳,换句话说,超长待机。
好想拥有。
装病的骗子不满:“望闻问切你直接‘切’?电线杆子上的老军.医都比你专业。”
“摸过了,你没烧。”
“烧了。”
“那你自己摸。”
“你让病人摸?”
话说得毫无营养。他俩像两只无聊的小学鸡,在悠长的假期里浪掷青春。
车厢内迭起沈澈的哼声:“赤脚医生,江湖骗子。”
“……”
池乐悠暗下决心,她好好打工,攒一大笔请专业打手。月黑风高,无人巷口,麻袋罩头,往死里揍。
后门一敞,她裹着沈澈的羽绒服跳下车,一只通体漆黑的企鹅在南极冰川迈着小碎步。
“你去哪!”沈澈后槽牙都咬碎了,后悔逗她了,真正的病号跳车了。
刚想下车将人捉拿归案,那人欢脱地跑回车里。
这就投案自首了?
她斯斯哈哈抖着声:“好冷好冷。”
“病没好呢,你去吹风?”医院创收全靠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呐,池大夫给你开的方子。”她变戏法似的,送上一颗雪球,不由分说地塞沈澈手里,“乡野诊所,没冰袋哦,请用雪球降温。”
“……”
“不是发烧吗?你自己按。”
掌心的雪球,脏兮兮的,夹带一枚枯败的枫叶。
“这雪,不白啊。”沈澈气到了,这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你还嫌上了?”
在她的逼视下,沈澈把雪球拍到额头。
冰冰凉,透心凉。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他,像是很满意他听话照做的样子。
“沈澈。”
“嗯?”
“这雪有狗尿。”
大少爷狂按车窗,雪球在空中拉出长长的抛物线。
他黑着脸回首,觑向后排捂着肚子狂笑的池乐悠。
上当了,着了这丫头的道。
从胸腔到大脑,在身体每一个犄角旮旯搜寻一番…他好像没有生气。
半点气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爽到了?
他不是发热患者,他是受.虐.型偏好障.碍患者。
完了,他好变.态啊。
第60章
.
“对不起嘛。”池乐悠理亏,好言好语道歉,她扯来一张湿巾,递过去。
全须全尾的大男人胳膊没动,残了似的。
“真没狗尿,真没有。啊,谁家好人暴雪遛狗?那狗,不冷?”
说话间,四下无人的马路极邪门地窜出一只大白熊,狗遛着主人。女人力气小拉不动狗,残雪里摔了个屁.股蹲,面上一点不恼,坐雪地上搓了个雪球儿。
咻——大白熊中弹,嗷呜嗷呜叫。
沈澈撑开一条眼缝,将眼前的场景尽收眼底。
没说一句整话,嗓间声音先劈叉:“哼。”
池乐悠听到他发出和大白熊同样委屈的声音。
坏了。
她的哄人经验只有一丢丢,对象是不超过7岁的儿童。没哄过6英尺2英寸的超龄大宝宝。
“你看,它的毛厚,北极熊是它的远房亲戚。”其实,也不疼吧。
沈澈一动不动,用脑门说话:“哦,我皮糙肉厚。”
救命,把自己当狗了?
车外的女人揉揉大白熊的脑袋,狗子瞬间被哄好。
大白熊踏着奇怪的步子,和普通狗子走路姿态不同。尽管如此,它高昂狗头,傲娇地溜达到池乐悠刚才搓雪球的位置。那边有棵孤零零的枫树,狗子翘起脚,在雪上留下一摊金黄。
“……”
沉默蔓延。
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没狗尿?”沈澈黑似锅底。
“…现在有了。”池乐悠老实道。
她企图救场,手指轻戳沈澈肩膀,指给他看大白熊的步态,“你瞧,走路同手同脚的大狗哎!哈…好好笑哦……”
“这叫小脑发育不良。”沈澈开车。
“哦……”池乐悠不嘻嘻了。
一阵尴尬,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车路过M大,沈澈踩了脚油门,学校被车甩到后面。
车轮碾过湿滑的雪泥,街边的书店、古董店、艺术画廊快速后退,成了乐高街景系列中摞起来的彩色砖块。
“今天不回宿舍。”憋了半晌,在心里NG过无数次的话终于说出口。音落,他的心脏跳帧,反思自己说话的腔调像人贩子。
后座没回应。
沈澈悄悄看反光镜,女生合着眼。
“池乐悠?”他不大有底气,又喊她一声。
“呼。”
人无语时是会气笑的。沈澈嘴角卷起两旋弯弯的纹溜:“你真行,我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他若是人贩子,连迷.药都省了。雪天路不好走,车就颠成这样了,她居然打呼噜?
他收住眼,克制地不往后看,却收不住心脏的鼓胀。
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吸引力,心间萦绕出丝丝缕缕的渴望,牵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他所有的坏运气都留在出生那一刻,清理掉胎粪后的小猴子哭声阵阵,向老天示警。老天爷确实收下了小猴子的恐吓,补偿他优渥的人生。
从此,野马四蹄踏雪,雪沫于蹄下四溅,鬃毛风中飞扬。他从未被驯服。
枫叶国四千万人,每天与各色皮肤的路人擦肩而过,可每天也在重复着过去的每一天。野马停下来,低头汲水,却也用锃亮的目光观察每一个人。
这些人匆匆的脚步声和他的马蹄声不同频。不是同类人,它想。
直到某一天,一只山雀闯进他的领地,它在他头顶上空盘旋,喳喳两声。
它听懂了,山雀渴了,想喝水。
它让出溪边浅滩,允许山雀和它共享水源。
山雀一身雾蓝色的鸟羽,从空中俯冲过来,下.腹软软的绒羽被气流层叠冲开,它窥见两只藏在里面的小爪子。
鲜亮的橘黄色。
小巧灵动,珊珊可爱。
这一刻,它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不是同类,没有关系。
它喜欢就行。
.
不远处的楼宇是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富豪区。雪停了,天色亮了些许,老天往他家的方向加了一个轻柔的滤镜。
看,老天又在帮他。
道闸杆识别车牌后自动抬起。
车开至电梯前驻停。
后排女生揉眼睛。
“醒了?”
“到了?”
两种声音黏糊到一起。
车前是能吞下一整辆车的电梯门,屏上绿色数字不停变换。
池乐悠:“这不是我学校啊。你开错路了?”
她绷直身体,左右探看。
“没开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