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靠窗的圆桌,白色的餐巾浮动,他松开了西装的纽扣,衬衫领口规整,她却看到了他的脖颈。
乃至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他的喉结滚动,握着刀叉的手修长漂亮。
“……哦。”陈意安半天才反应过来,拿着刀叉切海参。
“你很热吗?”霍清澜抬眸看她,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刚才还一脸认真谦虚地站在他身旁,一副学习的模样,这会低着头不敢看他,埋头吃饭。
脸颊还浮着一层不能忽视的绯红。
霍清澜是个成年男人,也并非感觉不到此刻她的心绪,但毕竟人家是个没多少社会经历的小姑娘,他也不想胡乱猜测。
尤其是涉及到了,成人性的东西。
比如荷尔蒙。
这个词冒出来,他看到陈意安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脸颊更红了,她又是喝了一杯冰橙汁,含糊地说有点吧。
然而靠窗的位置本来就凉。
霍清澜也懒得揭穿她。
“是挺热的,都是观景窗户,打不开,”霍清澜说,“我也有点没胃口,一会可以去观景廊走走。”
一会又有人跟霍清澜讲话,他起身过去交谈,陈意安悄悄回看他,他有时候是让员工提心吊胆的工作狂魔,有时又看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但他很厉害。
陈意安莫名觉得有点憋闷,或许是温度,或许是有点酸胀的心,又或许是吃的有些撑了。
侍应生端着托盘,给她分发了一杯红酒。
陈意安每次吃的撑了,就喜欢喝点儿酸甜的东西。
红酒分量不多,酸酸甜甜,像葡萄汁。
她喝完就低声问观景廊在哪。
“在前面左转,女士。”
陈意安道谢,随手拿了一颗橙子,往前面走去。
观景廊果然凉快了许多。
像是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一眼看过去,两侧全是燕京的城景,繁华,瑰丽,流淌的人间盛宴。
她心里有点闷。
她的爱慕如同闷在了一个还玻璃容器中,在发酵、发酵。
顶在胸口,可她极力压制着,努力不能逾越。
毕竟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是不是要等她足够优秀的时候呢,才能站在他身边,递上一封情笺。
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二十多岁,仍旧有着大把的时间。
三十二岁。
是个微妙的年龄。
她正蹲在观景廊上盯着远处发呆,旁边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双修长、熨帖的裤管。
她甚至看到了他的皮鞋。
“你蹲在这干什么?”他对她伸出了一只手,眸光淡淡的,平静,“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这只手如此干净。
陈意安握住,像想象里的干燥,温热。
她站起来就松开了,温热稍纵即逝,却让她胸口那只发酵的玻璃瓶更t加酸胀了。
像是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你结婚了吗?”
——怎么就这么问了出来?
丝毫没有迂回的余地。
她说完之后慌忙找补,“公司都说你天天加班肯定结婚了,逃避回家带小孩……”
霍清澜站在那,偏头看她。
明明看起来那么理智、认真工作的一个人,和他私下相处的时候要么脸红要么胡言乱语。
“你喝酒了?”
“一杯红酒吧。刚喝的。”
“那你猜什么?”
“什么我猜什么。”
“我结婚带小孩。”
“不会吧……”
“你觉得呢?”
“没有吧……”
“嗯。”
“那你……”
“我单身,”霍清澜稍稍侧了下身子,眸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盯着他看的目光,感觉到她微微僵硬的身形放松了一刹,他忽而就觉察自己猜的没错,他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想捉弄捉弄,“我以为你对我履历挺清楚的。”
“也没有吧,我就知道你清北毕业,然后去了常青藤读书,还在Kenton的北美总部做过高管,投资过国内好几家大厂,做过cfo,现在还是ceo……”陈意安糊里糊涂说了之后。
空气沉默了。
她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怎么都说了?
这岂不是显得她好像真的非常关注他?
这是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是,Eric你别多想,就是我和Hedy非常敬佩您,Henry也时常夸赞您优秀的领导能力,您就是我们营销部门最敬重的人,”陈意安有点慌了,“而且您公司内网上也有简历,我非常崇拜您……”
“哦,你连内网我的简历都看了,”霍清澜说,“我说怎么后台提示有人经常访问我的主页。”
“啊……?”
霍清澜看她一脸惊悚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逗你的。”
陈意安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砰砰直跳。
“甜么?”
“什么?”
“橙子。”
“我还没吃。”陈意安终于找到了救场,手忙脚乱剥橙子,然后分给他一半。
“我没谈过恋爱这件事应该不会太奇怪,”霍清澜的理智告诉他,他没必要说这些,可是他的潜意识,似乎脱离了那个工作狂魔Eric,告诉他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当然可以说这些——对着一个,他有点儿好感的,女人。
陈意安点点头,“对,这是个包容的社会。”
“因为这三十二年,我人生的信条始终是抓住所有的工作机会完成我在事业上的晋升,我没有太多余的时间精力分给不重要的事,”霍清澜说,“人总不能为了谈而谈吧?”
“对,特别对。”
“但我现在可以多加一条。”
“您说。”陈意安虚心听着。
“目前我的工作晋升空间不大了,我也没什么创业折腾的想法,我的生活和事业趋于稳定,要是有感兴趣的人,工作和感情两不耽误对吧?”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陈意安躺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柠檬味道的浴盐。
前所未有的舒适。
她靠在浴缸里,身体极度放松,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她记不太清霍清澜都说了什么,但她捕捉到了关键的消息。
他单身,好像并不抵触发展一段感情关系。
但是陈意安却并没有意想里的欣喜。
因为她知道,成年人,尤其是到他这样的年纪,不会再有学生时代那么纯粹的感情了,成年人的感情总是掺杂着各种条件的衡量与较量。
而她,与他相比,是没有任何筹码与胜算的那个。
而这些,让陈意安心里有点酸涩。
陈意安不喜欢胡思乱想,也是上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懂事早的孩子,太知道赚钱的不易,所以压力大也不能跑去泡吧去巴黎喂鸽子,只能让自己早点儿睡觉别胡思乱想耽误时间。
有些距离,也并不是胡思乱想就能消失的。
她泡了个澡定了闹钟,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准时起来洗漱,去了早餐厅吃早餐。
所以8:30霍清澜下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陈意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早餐了。
阳光晴好,落地窗外枯树枝桠,干冽萧瑟却并不那么冷的冬。
她仍然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大衣搭在椅背上,她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甚至睡的不错,气色很好。
昨晚的对话——他回去休息后才有些犹疑,他说的过于点到即止,留了许多她可以选择的余地,她当然可以听得懂,也可以反应慢半拍,那么他就能保持好距离,他们不是正式的上下属,也并不是直接的工作对接方,这不违反公司规定。
然而他预想不到,是陈意安根本没想。
看起来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早啊Eric,”陈意安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还有半小时出发哦。”
“知道了。”
“你可以试试他们家蜂蜜烤南瓜,还有那个香煎鸡肉肠,好好吃。”陈意安毫不吝啬地给他推荐美食,“炸酱面和排骨面也不错,师傅现做的。”
霍清澜应了一声,自己去拿了几份简餐。
陈意安也起身过去,用盘子装了七八盒酸奶。
“带回去给Hedy和Max,而且她们都快收餐了,吃不完多浪费。”陈意安大大方方装进自己的托特包里,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平板,她今天可以晚到半小时,但是工作不能耽搁,尤其是最近手里排着这么多dead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