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公事了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棒很厉害的人，”Neil站在她的身旁，倚靠着旁边的罗马柱，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欣赏，“是真的很欣赏他，也很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就像现在他站在那里，你能一眼看见他的那种厉害。”
陈意安不可否认。
只是她忽然有点儿意外，她和霍清澜的关系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她想了一圈儿，至少在她这儿，她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除了这一次——她这么忽然出现在这个度假酒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算是破绽吗？
Neil猜到了吗？
陈意安并不知t道，这破绽并不是因为她，而是源自霍清澜。
“今年Kenton.Trip要投资几个国外的度假山庄，应该会在这里成立项目组，我觉得是个蛮好的机会，算是外派两年。回去后能晋升两级，是挺不错的对吧？”
Neil仿佛无意里说了这么一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仿佛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也蛮看好你，一手消息分享给你。”
陈意安也笑笑，“没事。你去忙。”
Neil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像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压根没想过这些。
陈意安实在给自己找不到借口和理由，索性不再多想，她慢慢喝完了手里的柠檬苏打水，这个季节喝冰水很清醒，Neil的话里的暗示她终于在这会才听懂了。
陈意安摸着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壁上一层融化的水雾，化成了一片水渍，顺着她的掌心流了下来。
好像，有一条捷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燕京，能多久才能晋升两级，以前她总觉得晋升是一件很轻松容易、只要努力就能实现的，然而现实告诉她，你是金子，然而燕京遍地都是金子，你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可这个社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努力，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并不是只有一条只要努力就可以的。
她总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渺小到，站在霍清澜的身边，她都会暗自作想：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厉害。
如果我也站在他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
如果我也看过他看到的风景。
陈意安的骨子里，好像总有一种坚韧的、想要往上走的劲儿。
她从来都不甘于平凡。
这是一条完全意外地，从来没有在她预期里的路。
那时，她好像有一种冲动。
第65章 陈意安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涌的冲动是否理智,她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踏实，半梦半醒的，她知道霍清澜是几点回来的,她也知道霍清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睡了没有,她应该知道霍清澜那时的情绪，或许有些开心后的失落，又或者是心疼她舟车劳顿。
她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地坦诚跟他沟通,他总像一个导师,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隐藏起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这并不是出于自卑的心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和抵抗。
陈意安凌晨四点半醒来后再也睡不着,长途跋涉的行程也没让她踏实的一夜畅眠，陈意安听到旁边霍清澜浅淡的呼吸声,他睡着时也分外安静,陈意安总觉得他睡得很浅，所以都舍不得翻身，生怕吵醒她,她轻手轻脚地动了一下，稍稍侧过头去看着他。
窗帘微掩，熹光落进来一些剪影，霍清澜的五官很耐看。
陈意安只是看着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霍清澜忽而睁开眼睛。
陈意安立刻想要装睡。
他没睡着吗？
还是恰好醒了？
“不想跟我说说话？”
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意安知道自己装睡装不下去了。
“你一直没睡着？”
“感觉你没睡好。”
“……”
“是我觉得，”不算太长的沉默里,她听到霍清澜又开口了，“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些问题，是你不想对我坦诚。”
霍清澜总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些。
尽管有时候,陈意安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总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小事上霍清澜相信她都能自己处理好，然而这次，霍清澜知道并非如以往。
他不知道陈意安在想什么，而这种不确定感才更让人无力。
更深的，是她不再对他坦诚。
霍清澜偏头看她，目光静的令她不敢直视，“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陈意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盯着天花板，长久的，近乎放空自己的。
在她没说话的时候，霍清澜一直在等她开口。
陈意安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许多场景，杂乱无章，毫无关联性，她也不知道是疲倦的思维不足以支持她深入的思考，还是她的潜意识在逃避。
最后，陈意安选择了一个似乎看起来体面的角度，又或者是她的自尊在潜意识里保护着她，“我只是觉得最近的生活太累了，如果我想换个环境，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听到这个回答，霍清澜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沉默的时候，好像一种沉默的处刑与凌迟，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或许对于感情的表达会有不同的理解，他给她自由与空间，他从不过度的介入她的生活，他甚至在刚才的沉默里思考，是否他给的自由与边界，让她产生了他不在意的讯号？
“如果你想，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我会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快乐地做任何事、包括你的生活，”霍清澜轻轻动了动，在被子里摸索到了她的手，他紧紧地扣住，“我只是觉得……我最近的工作太忙了，能够分给你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是你也知道，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总是抽得出时间，在这一点上，我最近的确有所欠缺。”
陈意安鼻子一酸，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给的安全感足够多，她反而从未质疑过他的爱。
陈意安摇摇头，“是我最近太累了，是我的问题。”
她主动往他身边靠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肩胛，仿佛轻吻。
“对不起，让你也多想了。”
“说什么呢。”
霍清澜拍拍她的脑袋，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陈意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胸腔里的委屈似乎在淡淡地消散了。
陈意安好半天没说话，霍清澜一直在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也在无形里让陈意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陈意安到底还是藏不住话，试探着把Neil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霍清澜，霍清澜对此倒是毫无意外，发展法国酒庄的项目也是他经手的，他也是评估了其中的利弊，自然是优大于劣才会开展这项业务，但是每个项目在初始阶段，其中的艰辛压力不比多少，在他的观念里，陈意安是换了个地方吃苦，而且异国他乡，项目里的伙伴也毫无默契，这种艰苦压力更甚于国内。
他不担心陈意安能否做好这份工作，而是怜惜她的辛苦和不易。
爱的具象化，是怜惜，是看见。
是下意识地担心，担心她能否照顾好自己，担心她在异国他乡的环境里遇到困难时是否难过，担心她的所有所有。
看得到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地方，看得到她的努力，也看得到她的思想与野心。
看得到她，看得到她的所有，看得到她这个具象化的存在。
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她工作做得好不好，只关心她，仅此而已。
明明知道他的陈意安有许许多多的力量，明明知道她独立又强大，却还是下意识地关切与怜惜。
霍清澜也知道，Neil对陈意安有点儿超越了同事与上下级的意味，可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安全感总是彼此相互的，如果哪天陈意安多看了Neil一眼，或许他更愿意认为是他给的关心和爱不够多。
他的爱从不拘泥于琐碎的囹圄，他只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过的快不快乐。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霍清澜叹了口气，手指穿过了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可人又这么倔强。
“好好照顾好自己。”
霍清澜吻了吻她的额头，垂眸长久地看着她。
陈意安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她总想试一试。
霍清澜不会替她做出选择，他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替她分析好每一条道路的优与劣，选择权永远都在她的手上，就像他们的感情。
陈意安心里清楚这份感情的重量，而她能做的太少太少。
“傻瓜，遇见你已经是幸运了，好好做你自己就够了。”
霍清澜笑了笑，似乎有意安慰她，“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落地到现在都不跟我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