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苏木被刀压地更紧了一分,她无法多说一个字了,她喉头一动就能被划破。
顾长宁紧张地吼道:“李贽,你再敢将刀抵住半分!”
苏木听到身后传来不屑地声音,幽暗而阴冷:“顾长宁,她认为我不会杀她,可你看这刀刃,你觉得,我会不会杀她?”
“李贽,你敢!”
顾长宁青筋暴起,许是因为紧张,他额头冒出密汗,伸直地手臂不住地打着颤。
身后人邪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停下,停下!”
顾长宁缓缓从衣襟中掏出了一枚精细的箭镞,他捏在拇指与食指指尖,有些发抖。
“你看,这是箭镞!”他正要沿着箭镞结构打开外盖,苏木叫住了他。
“顾长宁!”
几乎是同时,李贽吓地将那抵住他脖子的刀刃往后撤走了半分,他正要低眼查看前面之人脖子上的伤势,自己的手腕却被人猛地拽住了。
紧接着,苏木扭转他地手腕,手掌握着刀刃,李贽心惊松手,顾长宁打掉了他手中的刀。
苏木松开辖制,顾长宁与她并肩的同时,周围的死士一拥而上。
李贽愣着被人往后撤了几步,他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和地上沾着血的刀刃,眼底弥漫着复杂和惊慌。
差一点,苏木就死了。
幸好他撤的快。
他抬眼看着配合默契和人缠斗的二人,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凉意。
苏木算准了他下不了手,她选择用她的命去堵他会不会松手。
他冷眼看着被人围攻却不见吃力的二人,嘴边扯起了极其冷淡的笑。
至始至终,从头至尾。
他李贽身后都是空无一人的。
一波又一波地人倒下又涌上,纵使二人武功了得,也渐渐吃力。
二人背靠着战斗,忽然让人回想起来一年前二人被追杀的那天。
顾长宁打斗之余观察着苏木这边动向,终于踹开一人后他方歇下一口气问:“你还好吗?”
苏木嫌他分心,利落回答:“别分心,不好对付,你小心些!”
几乎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苏木被人找出了左腿的不利,被人一脚踹弯了左腿。
紧接着是右腿,腹背……
顾长宁心惊拉起她在背后与人厮杀,急切询问:“苏木?”
一口鲜血涌出,苏木摇头踹开向她涌来之人:“我没事。”
顾长宁稍微松下一口气,随即说:“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我掩护你先走!”
身后传来苏木平淡的声音,她声音极哑:“不用,毒快发了。”
顾长宁一拧眉,他背着身子又踹开一人问:“什么?你中毒了?”
“不是我。”
扑哧一声,内院尽头站立之人突然猛喷出一滩黑血软瘫在地。
随即,李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口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住手!”
一声令下,所有死士皆停下了动作。
众人散开,庭中立着的两人正冷冷地看着他。
李贽面上被鲜血所染,在他那绝美的面容上仿佛开出的一朵曼陀罗,妖艳邪魅。
“苏木,是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木,嘴里的血还在不停往外冒:“是你……你,我不舍伤你半分,可你,你居然暗算我!”
苏木心下沉闷,她被顾长宁扶着,语气平平:“我没有办法。”
李贽笑了,他笑得如嘶哑之鹰,无力苍白,穿透院墙。
他被呛地猛咳,鲜血顺着他嘴角往下,他抽搐不停。
李贽身后之人吓得一惊,立马怒道:“是毒药!解药呢!”
苏木冷冷看着李贽身后之人:“解药就在我身上。想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瘫在冰冷玉阶之上的人冷笑出声:“你……你真的要我,我死?”
苏木沉默了。
说起来,李贽曾救过她一命,再加上那三年……她想要李贽死吗?
她不想。
可她冷冷开口:“你知道的,你和谢均之间的合作我就不说了,所以你要去陪谢家的人,我无话可说。”
良久的寂静。
李贽的声音苍白无力:“你恨我……你明明说,那些都过去了。”
苏木眼眶发红:“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骄傲地摸了摸唇角,努力撑起半个身子,然后整个背部靠在下手的怀里,苍白而可笑地看着庭中站着的人:“你什么时候,下,下的药……”
“我抱你的时候。”
李贽颓败地闭上了眼睛,他没让泪珠滑落。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一般,就连抱他的时候,都是在算计他。
本来准备要问出的话,好像都堵在了喉咙里。
“说吧,什么条件。”
“放我们走,等你登基后,你要的密令我会给你。”说完苏木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前提是你不用血腥的手段登基。”
李贽冷笑:“我本来也没打算杀那位。”
苏木厉声问他:“你答不答应!”
李贽看着很虚弱,他再啰嗦半分,他就无药可解了。
李贽笑了笑,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见苏木的样子,眸中干净无尘:“这么急,你怕我死?”
苏木沉默了。
他也没想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
她答应的绝对,苏木却不太相信他,她正犹豫着开口,李贽抢先一步道:“替我拟书:自即日起,若顾长宁,苏木二人将密诏交给我,我不伤二人性命,不阻二人去路,不杀李垚性命。”
他缓缓抬眼,用无力到快要失焦地眼神看向苏木:“够了吗?”
他身后之人很快拿来纸笔拟字,随即摊开给二人一一看过。
最后,李贽支着身后人的力气勉强站起,他不要红泥,他用拇指狠狠地划过自己的嘴角,然后在那摊开的纸张上摁下了重重的指纹。
纸张被他示意交给了苏木,作为交换,苏木将解药同时给了他。
至此,一场闹剧结束。
风雪如久。
二人背对而去,苏木驻足一瞬。
偌大宅屋,她留给他最后一句。
“李贽,山高水长,珍重。”
山高水长,多去看看吧,不要困于人心攻于心计。
珍重。
——
五年后。
蜚楚。
朔漠街喧闹无比。西北朔风卷着沙砾,掠过青灰色的夯土城墙,街头漾起几分粗粝又鲜活的烟火气。
驼铃声从街尾悠然而至,商队的骆驼载着皮毛、玉石与西域香料,蹄印踏过石板路发出滴答响声;路边摊贩支着油布棚,胡饼的麦香混着烤羊肉的焦香弥漫,掌柜的操着夹杂胡语的中原话吆喝,腰间弯刀随动作轻晃。
与街头的喧闹相映成趣的,是城东侯府的喜气洋洋。朱红大门敞开,门楣上高悬着鎏金“喜”字,两侧红灯笼垂至地面,随风轻摇。
府内青石板路铺着红毡,绕过栽满海棠树的庭院,正厅前的空地上摆满桌椅,宾客络绎不绝
丫鬟们提着食盒穿梭,端上酥酪、蜜饯与醇香的马奶酒,笑意盈盈地应答宾客;仆役们忙着清点贺礼,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堆成小山,却不妨碍脸上的喜色漫溢。
正厅内,昭明侯身着锦袍,满面红光地接受众人道贺,时不时抚掌大笑;侯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小世子,襁褓绣着百子千孙图,小家伙闭着眼酣睡,小脸红扑扑的,惹得前来探望的夫人们轻声赞叹。
“恭喜侯爷,小世子天庭饱满,日后定是栋梁之才!”“愿小世子平安康健,福气绵长!”贺喜声此起彼伏,混着厅外传来的丝竹管弦与孩童的嬉笑,将满月之喜推至顶峰。
庭院里的海棠花似被这份喜悦感染,开得愈发娇艳。
整座侯府,从屋瓦到墙角,从主人到仆从,无一处不浸着团圆的暖意与添丁的欢欣。
外头传来鞭炮声,苏木将乐呵呵的小世子抱给下人前去相迎,一出门就撞上了风尘仆仆的祝余和扬风。
二人携手恭贺,苏木将人迎着往里走。
“姐姐,你这动作比我都快,我成婚比你早,孩子却还在肚子里呢,看来我家孩子以后只能管小世子叫哥哥了。”
苏木笑呵呵地摸了摸祝余的肚子:“无碍无碍,你这也快了,到时候我要做她干娘。”
苏木拉着祝余说话,扬风则向顾长宁而去。
苏木拉过祝余,声音变小了许多:“听说芜衣不太好了,怎么回事?”
自五年前圣上登基后,顾长宁便被驱到了蜚楚州做了戍边镇守的将军,自此上京城与他们似乎再无关联。
诸多事情,他们知晓得总比别人晚些。
祝余有些不满:“姐姐还管她做什么,她那个时候以你的名义给老侯爷下那么恶毒的药,我觉得她死了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