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搭无一搭,想着离开之前把一些心中尚有存疑之处问个清楚。
而此时,车厢也随之一停,苏木掀窗而瞧,马夫已经在城中关闸知处,她正疑问,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巫师身处城外,且得再等片刻。”
苏木眉眼微动,倒是没想到眼前人瞧不见也能洞察她动静,于是放下窗帘,又静静听他说。
马车也不知何时又开始摇晃起来。
“与你和谢辞桉商谈那日,的确我是有了确切证据证明二人互换了身份,二人首次换身份便是在你抓二人之前,第二次换身份,是在于你们商谈之后才得知的。”
顾长宁蹙着眉,说的仔细:“假月华被你抓来后,何安却说在那几日他还碰到过月华,这一事扬风也去查过,的确在那几日,真月华也就是在你被当作毒杀我的凶犯时,她出去还和谢焱见过面,见面所用之面容,便是真容。”
“至于第二次是为何得知,一是我心下本就怀疑,你带月华扮作的影儿住外客栈时,那是她最佳离开时日,为何她没有跑,而是折回。为了证明心下疑惑,我故意露出消息称谢焱已被谢辞桉扣住,看她如何反应。”
“若听你心爱之人有性命之忧,那自然会舍命前往,可影儿没有,这时,我已更信了几分二人身份得以互换,因此,我得知她爱听墙角,又引扬风故意说出朱家全员遭难,乃谢焱所为。”
“不出所料,她果然急慌慌地要出府。”
“要说与朱家之人如此深厚感情的又如此矛盾的,自然不是月华。若说此乃五分确信。”
“其后便是十分确信,那日一小厮在院中闲聊,称上次我被人拦截在街,他未及时赶到而受了责罚,偏他出门在外扫地再遇了那妇人,那妇人一改往常贫苦模样,花钱大手大脚。”
“扬风一查,果真是谢焱当日做的手脚,故意拦我二人在街上。”
顾长宁眸中浮起一抹狠色“他谢焱手申的这样长,无非想把罪名扣在我身上。”
苏木看他,心下有些复杂之色,远在蔺州她偶也有所闻,宣德候府和相府,一向不和。
可即使这样,顾长宁和谢辞桉还能成好兄弟,也是难得。
回想那日府前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实在难以回想二人在牢里合作时的畅快豪爽。
苏木问:“所以第二次你未告诉,是想要在全城人面前揭发谢焱?”
顾长宁冷笑:“区区一个谢焱,值得我大费周折?”
“这谢焱有几个胆子敢谋杀世子?我就是把刀抵他跟前他也不敢。”
顾长宁面带冷色,话语如寒珠从喉咙滚出。
苏木凝神瞧着眼前人。
所以,他是怀疑谢相?
若是谢焱没那个胆子,那能在背后操控一切之人,能够如此心机之人,还能有谁。
难怪皇帝要临时从刑场回到稽查司,合着是由于牵扯出谢府,他一时怯了懦?
这鄢国,两足鼎力太久,一直是摄政王与皇帝二者调和,实则,有多少人想要削弱顾家、除掉谢家。
可目前,谢相怕是动不的。
苏木在府中多少听闻了外头之事。四大世家中有两大世家与谢府交好,若是此刻谢府受难,那三家联合,顾候在外,这上京怕是暗流涌动,顷刻有颓倒之迹。
这么多人巴不得顾长宁快死,也难怪,他不愿将此事再多告知给谢辞桉。
就算是再好的兄弟,他也是谢家之字,顾长宁不敢赌,不敢赌他是否愿意揪出谢焱,揪出更深处之人。
他所言与苏木而想不谋而合,她听的心下复杂,看着顾长宁的眼神竟多了几分自我未察觉的担忧。
她正要再言,门外马夫已传来声音。
“侯爷,到了。”
随即,马车便停止晃动,安靠在一处。
既如此,她还说不说,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
苏木先掀帘,轻点右脚,重力放在左腿,先行在顾长宁之前下了车。
她知顾长宁眼睛不便,车夫定会扶他,她便往后退去,转眼看向篱笆里的屋舍。
车停在一处幽静密林里,路道还算开阔,从一小径而瞧,被石头挡住的屋舍便落出一角在眼前。
如此隐居之所,的确是平常巫师所喜之处。
车夫掀帘,顾长宁顺势而下,可就当他往下要踏入地面时,他心中隐觉不对。
他以前偶有一次也来过竹林,那时如现在一般天时,就算瞧不见,却有鸟啼、孩童嬉笑声、饭菜悠长香……
而此刻,耳边一片寂静,只有乌鸦几声孤凄幽转声,甚至海还能闻见丝丝血腥……
顾长宁耳朵忽地一动,只听几声肃然之声从竹林穿堂而过,他攸的睁大双眼,叫的急切。
“苏木——注意身后!”
-----------------------
第41章
顾长宁出声之前, 苏木环看四周,已隐约察觉些不一样, 她靴尖轻点落入一视野开阔青石之上,那青石还沾着些许湿润水迹。
可昨夜,并未下雨。
竹林静的不寻常,风声簌簌,混杂着风声的,还有以一种极快速度前行之物。
“苏木——小心身后。”
顾长宁话音刚落,一箭自后方射来, 苏木凝神偏头, 一冷箭自身后袭来, 被苏木躲了过去, 箭镞嵌入远处竹干时,箭尾还发着颤。
箭镞与脸庞仅毫米之差, 若是未及时躲过去, 脖已刺穿。
几乎在冷箭落竹同时,苏木猛踏而起, 眼下汇聚冷气, 随即从腰间抽出软剑, 杀意凛然。
她人尚在半空,手中长剑却一直直刺入林中黑影。
霎时之间,黑衣人如幽灵鬼魅般自林中疾跃而出, 声音被风声所掩盖,长刀在霞光映照下闪着寒光。
那些人,虽从四面八方而入,却都是奔着车厢而去。
车夫也是会武之人,顾长宁已被他硬生生按回车厢之中, 紧接着抽出腰间长刀,和那些个黑衣人交缠在一起。
黑衣人入蜂拥而至,苏木翻身迎敌,尽量阻止更多的人靠近车厢。
苏木出手决绝利落,脚踝之痛虽影响她落地翻转之姿,却不阻她出手之疾。
那些个黑衣人出手也同未留余地,招招狠辣,不置死地誓不罢休,苏木只得专心已待,不敢有半分松懈。
剑尖刺入血肉,一道黑影被钉在粗竹之上,未有哀鸣之声便已气绝。苏木落地回身旋转,腰肢挺韧,剑锋回折,又是无数人溅血而倒。
她未说一句话,杀意如密布乌云,出手密不透风。
来者足有十余人,皆着夜行衣,轻功不弱,手中刀法刁钻狠辣,显是最棘手的死士。
短短片刻,已有四人倒下。
“先解决他。”
其中一人,似是发现苏木武功不弱,若是不先解决她,便无机会杀了想杀之人,几番打斗之中,以瞧见苏木脚下不稳。
“攻其腿。”
苏木凌然,冷笑自喉间发出:“想杀你姑奶奶,来的人还不够多——”
她自然已听出对方意图,于是先发制人,苏木剑招比之之前更快几分,几乎未给人留有近身之机会。
转身望去时,还余两人与车夫缠斗,但身法明显迟缓,有些力不从心。
苏木皱眉,已有不详预感。
下一刻,黑衣人出掌震于胸口,车夫直直往地下倒去。
而顾长宁,还在车内。
苏木眉心跳动,一剑划破长空,拉开与众人距离,飞身往车旁而去。
还未驻足,身周已被人围堵。
无暇顾及马车,苏木虽相信,顾长宁是习武之人比有办法应当,但他又是个瞎子,若是被杀或被伤,受蛊牵连,她后面也会有危险。
这头,顾长宁听见马车剧烈一颠,猛的斜向一侧。
外头马嘶鸣叫,马夫已无声音。
顾长宁指尖微动,眉心收敛,黑暗之中,他的听觉也越发清晰。
血腥气息骤然浓重,一道沉重的步伐已塌入车厢。
靴子落地,衣料摩擦声擦过车帘,一股冷风灌入。
他静静坐着,待听剑声袭来时,头微一侧,嘴角牵起讥讽嘲意。
黑衣人还未掀帘见人模样,刀尖便先他一步刺入帘里。
顾长宁侧偏一分,恰恰躲过了那冷剑刀锋,同时,他反手一扣,一把擒住来人腕骨。
他手腕一拧,骨裂声响脆,那人长哀一声,手握刀剑哐当落地。
黑衣人左手正欲帮忙,顾长宁却用力一拉,将他甩至车厢内部,自己欺身而起,右手狠狠掐脖,直到感受到虎口处的狰动渐渐消退,顾长宁才又正身。
苏木打斗时心下想着马车处,虽分神,但黑衣人却照例个个倒下,直至剩余二人。
对方见自身势弱,可未有撤离之意,而是以两方夹击,逼的苏木频频转动身形,避让之际,脚腕之痛愈加清晰。
一次剑锋袭来,苏木闪身,她左脚轻踏岩壁,脚下却被湿滑所制,身形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