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看着,好像想将他看透一般。
苏木应声,既然如此,她似乎也没什么理由非要再进去查看,想到租下的铺子押金未付,苏木温言:“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她眼中还瞧着谢辞桉,同时眼波也在叶眷身上流转。
若是安然成长,珏乐怕也出落成如此模样了。
恍惚间,她未注意到谢辞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少女甜软之声。
“哥哥,你回来了?”
循声望去,因隔着有些距离,苏木未看清人,她知眼前人或有它事要忙,于是拱手后,在谢辞桉闻身侧目时转身先行一步。
谢辞桉再转头时,眼前人已离他隔街而去,谢辞桉收回刚要邀请她去府中一坐之语,蹙其的眉峰随他视线收回,露出笑容看向从门前奔来之人。
他无奈宠笑:“珏乐,怎么大姑娘了还咋咋呼呼的。”
名叫珏乐的女子已至身前,自然地挽上了谢辞桉的胳膊,顺着刚才谢辞桉所望方向而瞧:“哥哥,那人是谁啊?”
刚在门口,她就看到了谢辞桉正和一女子说话,因此选择此时出声,自然是有意而为之。
谢辞桉早已习惯沈珏乐的性子,和她一并走着同时也抬腿上了阶。
“不是谁,萍水相逢……”
苏木离去时,实则在听到“哥哥”时,有那么一丝疑惑。她记得,谢府总共就三脉,一脉乃宰相,其下有两子,一子乃谢辞桉,一子乃谢辞眴。
第二脉其下也不过两子,嫡子谢长盛、庶子谢焱。
好像,从未听说谢府还有其他姑娘。
就其声音来听,那也不过是年华尚浅。
苏木想不清,干脆不去细想,许是那家王公贵族组在一起那也不是没有的,就像少时她常去相府,和珏乐也常唤他哥哥……
交了铺子定金,苏木又去了几家制衣坊挑了几声不一样的衣服和斗篷,无一不是一体颜色,大致为白或蓝。
她昨日已找好了几家靠谱药农,也是在鄢国四处商贩,蔺州也曾打过照面的,因此一提到静医馆,药农和各家药商也算是爽快。
她也没打算以此营生,因此也没招什么伙计,凭她一人看看病抓抓药,那也是足够了的。
事情都已办妥,店铺只需晚些时候将药材搬运铺中,她其后摆放几日便可开业。
因此,无后顾之忧,眼下她可立刻去寻顾长宁。
想着身上之蛊快解,苏木心下大快,走起路来也步伐脚下生愉。
苏木刚瞧见侯府门,便瞧见朱门大敞,绕过遮目视线后,她才瞧见门下石狮子中间,坐着一顶轿子。
轿子样式华贵,乌檀木轿柱上雕有祥云绵延,流苏在清风下微晃。
苏木定睛一看,便知那未掀帘子里所坐何人。
见人来,扬风拱手一揖:“苏姑娘,公子等你多时了。”
苏木抬眸,静静望着那远处座落的华轿,未言语颌首时,眼底流露出丝丝波光,潜藏着少有的和颜悦色。
她知这蛊,今日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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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苏木目光落在那马车上, 神情一顿,心下一下愉悦不少。她点头, 举步登车。
帘子掀开一角,车内昏光微黯,落入眼帘的便是顾长宁那墨青的衣袍衣角,见顾长宁坐正位,她整个的掀开车帘,坐到了他斜侧方。
顾长宁耳力敏锐,能听见她衣料与软垫相触时的摩擦, 车轮缓缓启动时, 他能听见些许身侧之人身影前后晃动之声、也能在被风掀起带着混杂的街道杂风中, 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苏木弯腰坐进车厢时, 衣诀带起一阵极为冷淡的风,随着她坐下时, 香味愈见清晰。
这香并不浓烈, 不似浅薄花香、也不似市井常见之香,带着木质一般的内敛沁香, 似有若无。
这香扰了他心境, 他往侧边移了半分。
苏木抬眼, 瞧着许久未见的顾长宁。一如往常,他衣摆整齐,肩背挺直, 若不瞧那双眼,便以为是寻常人一般。
她刚入座,车头马夫便启程,扬风未跟其后。
车内极静,只有那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咯吱咯吱传来, 车窗外有风穿过帘角,苏木暂未开口。
若是旁人,被他人利用,恐怕早就出声质问,但苏木清楚,这些个利用,是为放她自由的筹码,筹码已下注,事也已成,她没有理由质问。
她几次想要放下窗帘转头说话,但眸光又随街边小贩流连,一时觉得,就算是不说话,那也是极好的。
顾长宁自然也习惯寂静的气氛,毕竟久未见光亮,听不见声音的时候,倒叫人安心沉稳。
但马车内不比往处,车内狭窄,马夫一个猛刹或者快鞭,这车身都会随即晃动,好几次,苏木晃动的腿骨都和他直直撞上,见人未开口,苏木也不愿搭话。
离了这侯府,反正与他见面之机会也微乎其微,说不说这两句话有什么所谓。
反正扬风上次说过,下次见面必定是解蛊。
谁料,许是一车轮轧过一挡路石子,车厢剧烈的颠簸了几下。
苏木正出神望着外边,手肘支在帘框,猝不及防的晃动让她身子一倾,一丝惊呼压在喉咙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若是平常前后仰,她自然可以以下盘重心稳住,但这猝不及防的晃动,让苏木脚踝在踏板上猛拧地一歪,脚踝瞬时传来一丝骨缝撕裂之痛,但她无暇顾及,因为她着实是稳不住了。
她右手想要去抓住边框,但却落了空。
苏木只觉眼前一晃,下一瞬,后背便撞入了一温热而结实的胸膛,右臂也被一有力手掌握住。
鼻尖传来一阵香柏的淡香,这香味是苏木之前从未闻到过的。这气味,似雪后松杉,混着清苦和冷冽,也带着一丝疏离沉着。
仅这一次,离的如此近,一瞬便涌上苏木鼻头。
“当心。”
身后传来顾长宁底醇的声音,他嗓音极低又极稳。
苏木定了身子没应声,只滞住那么一瞬。
她胳膊被他攥得紧,力道不重,却恰好稳住了她那将要完全倒入他怀底的身形。
他的掌心覆在她衣袖之上,春日衣衫不似冬日裹厚,透着那层层纱衣传来的热度,似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有力心跳。
苏木敛眉,缓缓坐直,袖上温热顺势而离,她没回头,也没看他,只低声言谢。
她弯着身子,轻揉着脚腕,但稍稍用力,那脚踝便传来剧烈疼痛,苏木被激起一身冷汗,她知,这脚定是伤筋动骨了。
索性她不再揉脚,整个身体朝车厢内壁靠去。
顾长宁收回的手掌藏匿于放置腿上袖袍之中,指节没来由的轻捻。
他掌心传来的他人余温,也随人而去。
顾长宁沉默片刻,淡嗯了一声。
有了前车之鉴,苏木不在撑肘瞧着窗外,视线一落入车厢,二人更显局促。
她正犹豫着要或是不要开口,正位之人已然开了口。
“伤好些了吗?”
苏木未料,他开口竟会问她之伤,她抬眼看他,不知他是问上次入狱之伤,还是问现下之伤。
苏木未追问,轻嗯一声:“好多了。”
语落,他又问:“你不问,今日带你去何处?”
他目不斜视,主动找起话题,苏木也将刚才之事抛掷脑后:“今日解蛊。”
“自然是去巫师之处,我说的对吧?”
苏木转头看他:“不过,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府中曾有巫师,为何还要去寻,凭你这身份,不是传一句话的事情?”
这话一问,倒让顾长宁自己反思起今日行为。
前些日子,巫师念家中幼孙,已回城外老村去,说是过几日便可归来,若有要事,他可派扬风凌风传唤而来。
所以今日,他实则不必跑一趟的。
用扬风的话说:“平日请公子过节出个门沾点热闹气儿都不去,今儿个不是非跑一趟之事,怎得自己亲自去了。”
他抽动了几下藏匿于一侧的右耳,沉下心来。他是念及人巫师年纪大了,不便奔波,他身体康健又要马车代劳,自然是更好选择。
想罢,顾长宁侧头:“请人帮忙,自然要亲自前往。”
听此回答,苏木觉得也有道理,但多想无益,只要她能解了这蛊,怎样都无所谓。
只是,这句“请人帮忙”四字在苏木脑海里开始来回涌动。
刑场那日,他也算请她帮忙,怎的来的那样迟。
想及此,看马车亦未有要停之意,苏木问:“那为何刑场那日,你来的迟?”
这句话并非有问罪,但他仔细想来,那日临时有其他事耽搁,未如约定进场,实乃他的问题。
他不知何时立起一旁手掌,双手握住杖顶,一副老派模样:“那日临时有事,一……”
“没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放以前,苏木非得问的一清二楚,可眼下,没有什么事能比解蛊更为重要,因此她听过也就过去了,并不好奇顾长宁因何事而耽搁,随即打断又问:“为何之前在牢里谈起计划时,你未谈及二人再次互换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