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熠初勉强冷静了些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开口声音也放轻了些:“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我一直努力在争取机会来见你,好不容易出来,便第一时间来找你了。”
薛知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道他被关起来了,亦或是徐氏将他禁足。
无论如何,与她无关,她抿着唇没有答话,甚至移开了目光。
萧熠初很快再开口:“如若可以,这些话我从不想是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同你说出,但眼下情况别无它法。”
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再道:“知盈,我将要离开京城了,我想带你一起走,你愿意跟着我吗?”
“什么?”薛知盈讶异到下意识开了口。
萧熠初直勾勾地盯着她,或是因为如今面色的苍白憔悴,令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复以往的温润模样,多了些阴郁。
他压低声:“那一晚,临安王要了你,对吗。”
薛知盈脸色一沉。
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号仍是令她浑身发毛,甚至萧熠初道出这样一句令她反胃的话。
不管他想说什么,她已是不想再与他多言。
“二公子,请你慎言,我还有别的事,失陪了。”
说罢薛知盈迈步要走。
“等等——”萧熠初神情骤变,伸手再次抓住了她。
这次抓得更紧,令她根本挣脱不开。
薛知盈惊慌瞪大眼:“你要干什么!”
少女惊慌的模样映入眼中,却未能唤回萧熠初几分冷静。
他反倒更加急切,她此时紧张抗拒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无疑是印证了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萧熠初眉心紧皱,神情复杂。
无论再看多少次,他都为这张瑰姿艳逸的脸庞着迷,他倾心于她,爱慕许久,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心意。
他相信,薛知盈也不例外,她应该早就知道他喜欢她。
他们之间有诸多阻碍,但他一直在想办法说服母亲。
知道她被母亲送给临安王的时候,他十分痛心。
以临安王的性子,得此美人,临安王绝对不会放过她,即使那一晚临安王就被捕了。
后来,家中随之生了变故,他自顾不暇之际也没有忘记她。
他对她的情意苍天可鉴,如今他要离开京城了,若不带她一起走,他这辈子都会后悔莫及的。
薛知盈在萧熠初的拉扯下,脸色愈发难看。
“二公子,快放开我。”
她极力挣扎着,将萧熠初如今明显虚弱的身形扯得踉跄。
萧熠初神情逐渐变得扭曲。
他不仅没有松手,甚至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也对,这事不应怪你,是我知道得太迟了,但没关系,我可以容忍你非完璧之身,你应该知道临安王被抓了,堂兄剿了他的老窝,如今已将他收押入狱,你已无法成为临安王的人了,母亲现在也已无法做主我的事,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到萧府之外,到没有人知晓你的地方,无人知道你失了清白,我会和你在一起,往后由我做你的依靠。”
薛知盈耳边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二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熠初抓紧着她道:“知盈,你相信我,和我一起离开,即使母亲不允你为我的正妻,能为妾的可能还是极大的,我……”
薛知盈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猛然甩开萧熠初的手,甚至推了他一下:“二公子,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她愤怒至极,可那张本就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显不出太多张狂的怒意,令萧熠初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的变故已是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承受着巨大的打击,每日担惊受怕,直到最后父亲入狱母亲将被送往庄子他也被禁足。
而后不由分说的,他也将被暂且送离萧府送离京城。
他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回来的机会,但他不能再失去薛知盈了。
萧熠初的情绪已然来到了失控的顶峰。
他甚至在此境遇中生出几分可耻的窃喜。
窃喜好在薛知盈身份低微,即使他遭难至此配她仍然绰绰有余,也窃喜如今乱成一锅粥,以往不被允许的事也有了能够成功的机会。
他顾不上若薛知盈此时大喊,引来府上下人看到这一幕,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无论如何,受最大影响的只会是她。
她生性怯软,她不会那么做的。
萧熠初再度逼近,语速很快:“知盈,你现在除了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想过往后别人会怎么说你吗,你的名声都坏了,你只有跟了我才能有依靠,即使是我的妾室,我也会……”
啪——
薛知盈忍无可忍地给了萧熠初一耳光。
她掌心发麻,急喘着气,面上浮现出惊慌。
那是脑海里下意识闪过的一瞬想法,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挥出那一耳光。
慌乱之下,她当即转身逃离。
身后传来萧熠初呼喊的声音,很快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逐渐开始感到害怕。
这就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吗。
谁能料想在她一帆风顺之际,会有萧熠初突然冒出来发疯。
无论二房遭遇了什么,萧熠初到底是萧府的二公子。
她出手打了他,不知自己会遭到怎样的惩处。
以及萧熠初那令人恶寒的话语和目的。
这一晚,薛知盈窝在屋里一直心神不宁,几乎一夜没睡。
翌日一早,果然有人前来静水院传唤她。
是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面色如常,只交代老太君让她过去一趟。
薛知盈却是带着忐忑的心情一路跟随了去。
她其实多少能猜到一些,或是因为她出手打人一事,亦或是萧熠初直接发疯到了老太君面前。
无论是何情况都于她十分不利。
仁德院,宁静幽雅,草木宜人。
但进到前院厅堂内,霎时就能感觉到一片压抑的氛围。
薛知盈一眼看到了低头站在老太君身旁的萧熠初。
她心底咯噔一下,垂眸迈步走近了去,向老太君躬身行礼:“知盈见过老太君。”
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两鬓斑白,面上堆着年迈的皱纹,即使眉眼生得和善,但在此时严肃起来仍令人感到威严的压迫感。
“知盈,可知我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昨夜薛知盈想了很多。
想她初来萧府时萧府的长辈对她亲近不足客气有余态度,想到此前徐氏毫不避讳地向她道出那些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子让她选择。
也想起她毫无反抗之力时偷偷躲在被窝里抹眼泪的夜晚。
薛知盈屈膝跪下:“是,知盈知晓。”
老太
君目光沉静地看了她片刻,缓缓道:“既已知晓,那我便直问了,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熠初这孩子虽行事欠妥,但对你有意却是真心,你来萧府已有好些年了,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若愿意,此事我可以替你们做主,让你在他身边有个位置。”
薛知盈指尖微微一颤。
在她预料之中,但还是令人心里发堵。
她知道,老太君这番话并非当真想要促成这桩婚事,不过是念在萧熠初是她的孙子的份上。
薛知盈跪立在老太君面前,抬起头来,恭谨却坚定地回道:“回老太君,二公子青年才俊,知盈身份微薄,不敢高攀,且婚姻大事,终须两厢情愿,恕知盈不能从命。”
老太君侧过头,望向萧熠初的方向:“你都听到了?”
“祖母!”萧熠初猛地抬头,眼眶发红,“我只要知盈!她为何不肯?我——”
“放肆。”老太君声音不高,却瞬时压下了他的激动,“王嬷嬷,请二公子出去静思己过。”
萧熠初并不敢真的在老太君面前造次,他只能将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薛知盈。
他没想到,薛知盈都已是这般情况了,竟会不答应他。
但薛知盈未曾多看他一眼,因为接下来才是她今日被老太君唤来的真正的目的。
萧熠初被请离后,厅内重归寂静。
老太君这才重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薛知盈,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起来吧,今日叫你来,原也不单为熠初的事。”
薛知盈并未起身,仍旧跪着。
老太君见状,便也接着继续道:“你在萧家已有七八年,如今也到了年纪,终身大事,府中自该为你考量,此前是我忽略了此事,徐氏也未将此办妥,眼下既是正说到,我便打算着手替你操办了,京中不少人家与萧府皆有往来,若有合适门户,虽非正室,却也足可安身立命,保你后半生无忧。”
老太君不比徐氏,她不为利益,并非算计,仅是以她高门夫人的身份和认知,照薛知盈的出身为她择一门适合她的婚事,即使为妾,或许也是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