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帝曾有明言,陛下需得跟随辅臣好好学习政务,等到了及冠在着手亲政。”
刘笙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难堪,是比曾经多了千百倍的难堪。
他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时的感觉,就好像满堂都是先帝的臣子,没有一个人是他的......
没有一个人为他一言。
萧鹤明仍是气定神闲,继续道:“如今两位辅臣皆不在任了,孙侍中又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年少,也该听一听老师的意见,对吗?”
“萧鹤明——你!”
“廷杖之刑太过血腥了,若是真的把国家良臣都打坏了,可怎么是好?”萧鹤明道。
刘笙这时只觉喉咙生疼,胸间的起伏加剧,连双手也轻微地抖了起来。那两名禁卫军的驻足不动,使他诡异地发现,面对这个刚回京的萧鹤明的为难,他竟束手无策。
仿佛所有的事都突然不在他的掌控中。
他甚至不敢看秦姝一眼。
可女子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是往一滩死寂的湖中炸开了一道水花。
“许青霄,你是死的吗?”
“啊?”底下看戏的许青霄顿时一怔,迷惑地回首望向秦姝。
他们不是假装臣服陛下的吗?小殿下先前被陛下害得那么惨,这时候怎么突然又要站队陛下了。
魁梧高大的男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忽而扬声道:“臣禁卫军领军许青霄,愿为陛下和长公主效劳!”
话音落下,他箭步冲向那两个驻足不动的禁卫军,身形与威严的压迫感几乎令那两人做不出反应,眼睁睁看着许青霄在众目睽睽下抽出其中一名禁卫军的刀。
再想逃时,已然来不及了。
原本是他们最梦寐以求想要追随的许大将军,在几个呼吸间就成了了结他们性命的刽子手。
大殿上的血流了一地,这在以前是忌讳,是肮脏,如今是挽回皇帝颜面的利器。
那自然是无人敢再嫌忌讳的。
“此二人,身为禁卫军竟敢违抗圣命,臣身为新上任的领军将军,理应为陛下清理门户!但臣擅自在陛下面前动刀,还请陛下治罪。”
早就挪步到一旁的萧鹤明闻言冷嗤一声,朝上首看去,果然见着那刘笙脸上已经恢复了自信。
刘笙深呼吸了几次,才笑着应道:“许将军有功,当赏。”
他终于敢偏头看向秦姝,毫不掩饰道:“这都是阿姝培养得好。阿姝,也当赏。”
“李尚书有错,可毕竟也掌管了多年户部,陛下可否给他一个恕罪的机会呢?”秦姝问道。
殿中的户部尚书李元真早就看呆了眼,还以为自己也要被许青霄一命呜呼的时候,倏然听到上首提到自己的名字。他不敢再有丝毫侥幸,重重跪地叩首道:“臣愿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户部,请陛下给臣一个恕罪的机会,臣事后一定回到户部整理卷宗,想出一个能丰盈国库的良计!”
刘笙闻言不语,只将目光留在秦姝的脸上。
直到秦姝微微点头示意,刘笙才转而朝下方道:“也罢,既然阿姝都在为你求情,那就只罚三年俸禄,若你两日内不能想出个办法来赈灾,就用命去抵罪罢。”
李元真闻之大喜,狠狠叩了几个头:“多谢陛下,多谢长公主殿下!臣定当尽心竭力!”
已然不将身旁负手而立的萧鹤明放在眼里。
萧鹤明心中冷笑连连,眼里净是讽刺。
武帝教出来的小丫头,御下之术赫赫有名的项安长公主,就是用这种手段招揽家臣的。
推其入地狱,再将其救出苦海。
将自己塑造成神了,是吗?
第116章 为时已晚
秦姝收到了萧鹤明不善的目光。
她无暇去瞧, 毕竟现下有更心急的事。
“皇兄,两日的时间,若白白流失了恐怕不妥。”秦姝开口提醒道:“方才顾尚书令也说了, 流民人数过多, 一日恐怕就有上千人因饥饿而死,若是长此以往恐怕再生乱象。据臣所知,不少流民正徘徊在京郊附近,臣请皇兄开恩,在国库往各州郡输送赈灾粮之前,先对京周难民进行安抚,让他们有余力走回州郡,不至于在这两日内白白送了性命。”
她与男人不过一步的距离, 男人闻言稍稍往前探身, 低声应道:“阿姝, 你也该为大局考虑考虑,国库已经亏空得不成样子了,即便还有余力给那些人施粥, 但若是几日后他们硬生生赖在这, 这不就成了个无底洞?到时朕若想调兵镇压, 你可不要怪朕无情。朕看,还不如一直吊着他们的胃口, 等赈灾银到了附近州郡,他们就会脚不停歇地赶过去了。”
女子双睫微微颤动, 她稳着情绪问道:“那这几日死的人呢,他们算什么?”
刘笙直了身子, 反问道:“每天都在死人,有什么大不了?作为皇室, 我们要想的是他们是否会影响国家的安定,而不是那些有的没的。”
他站起身来,离她更近一步,用只能让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阿姝,你方才让朕很高兴,只要保持住,朕就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萧鹤明今日让他很是不快,原本还以为来了个得力的,不成想竟敢如此冒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