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序没说让纪清梨不绣, 只是平静接过她手上的针,让她坐下歇息会。
见过沈怀序提笔,谁见过沈怀序握针?下人窸窸窣窣的, 就是棋白也忍不住在后面偷瞄几眼。
纪清梨一眼扫去,人都老实转过去了, 她心里觉得有意思, 刻意问:“沈大人今日怎么不叫那些个侍卫跟在我身后, 走哪拦到哪了?”
穿针拉线, 沈怀序神色沉静, 瞥她一眼。
那些侍卫跟随,说是保护实则为他耳目爪牙,看着纪清梨以免她离开沈家而已。
权财真心, 沈怀序能捧给她的都给,若要断开契约,去跟别人过日子……
纵使沈怀序有加入其中,上赶着给他当情夫的觉悟,也需要些时间说服自己按下妒忌。在此之前,他无法平静接受纪清梨做出任何逃离他的选择。
“不是不在,只是让他们做事更安静隐蔽。”
否则她见一个人就要说两句话,说到什么时候去。
侍卫又大多孔武有力,同沈行原那般风格的也不是没有。沈怀序面不改色把穿错的线退回来,手上动作继续。
“你问这个,是觉得他们碍事,还是要去哪。”
纪清梨打量他渐沉的神色,想真奇怪。
人的魅力有时来得矛盾,还是说沈怀序把病真传染给她,被这般强硬上位者姿态摄住时,比起害怕,先回想起的反而是某些时刻,他捂住她口鼻附身更狠时昏昧沉迷的神色。
先前他不计后果,对自己下狠手做情夫姘头,夜里做鬼于灵堂里注视妻子;活了能无声困住人去向,落子缜密无息,强硬手段同快感兼并。
这种痴迷让人后颈发麻,却也难忽视。
如团涌到脚踝边的黑泥,被裹住就只有由他吞没、包裹起来,漆黑里呼吸滚烫喷洒上来,吮吸口舌令人一起掉进情.欲漩涡里,她难道能一直清醒下去?
更遑论沈怀序懂得分寸,知晓女子的一点可怜也是底气,他毫不吝啬展现自己草木皆兵的在意,又适时露出权势下同她一般不得偏爱的处境。
昨夜同床共枕,抛开那点心软,纪清梨也难说严厉拒绝他。
再看他手里歪了的线,纪清梨有种说不出的火气,抿唇推他手背:“你别绣了。”
“一会都给我绣歪,我还要自己来。”
纪清梨难得强势,挤过来也要把他挤走,发顶毛茸茸晃在眼前。沈怀序毫无自觉走开的意思,反而呵笑声,手覆上来。
“在生什么气?”
骨节分明的手挤进掌心,丝丝缕缕的痒,春兰出来请小姐进去用膳,看见这一幕愣住。
纪清梨耳朵红得更厉害,转眼就从沈怀序怀里挣出去了。
那副绣画,有两针确实没她手上漂亮,沈怀序是挑好日子虔心请教,虚心听从教诲。
只有稀里糊涂又被架上去的纪清梨失重撑到他腰腹上,两条腿因不好意思放下而紧紧绞在一块,不肯动。
膝盖泛粉,像跪过。
只是让她扶好,也站不稳磕到床沿上。真把她放下压住两条腿,又要哭得闷闷可怜。
沈怀序慢条斯理将其放下,给足小梨夫子时间,有脾气指甲在腰腹挠出红痕他也不介意。
只是喉头急促吞咽时腹上线条也猛地收敛下,烫得纪清梨慌乱撑住。
如一条展开在人前的缎带,血管细微淌在其中,她是穿过生命温热柔软的线。
沈怀序喉结滚动下,双手握住她的腰。
宽大手掌对比得弧度愈发明显,纪清梨好像变成扁扁一片,一块刷过油预备起酥的面团。
即使不同上次那般狂风骤雨,被拽进最本能、令人头皮发麻的浪潮里,纪清梨也很快拍沈怀序要停。
说是要她来教,沈怀序如有实质的目光却没一点遮挡了,纪清梨被他看得只差烧起来。
啜泣断成一颗颗的珠子,她尝试往前拦住沈怀序花样百出的心思,却没想到骑马时身子压上来是冲刺的意思,自己重量也变成拨弄珠子的一面手掌。
沈怀序声音很哑,克制到极点问:“怎么把我抛在一旁,自己在上面抖得说不出话来?”
眼泪痉得快糊住脸,她想这刻应当是非常狼狈,但沈怀序坐起后将她拥得更紧,紧得纪清梨快喘不上气。
是冬日,但贴在一块的地方都滚烫潮湿,摩擦着热气。沈怀序清白拍下她腿,纪清梨也为余韵不受控的抽动,甚至有瞬没法拒绝,把枕头捏得皱巴巴。
他笑,沿着眼皮细密卷走那些泪,低声说纪清梨很漂亮。
墨发扫到她腰上来,纪清梨痒得难以回答。
直到白日,纪清梨含糊醒来,人还没清醒身子率先觉察不对。
有些发涨。
仿佛干涩的果子被剥开,从缝隙窥见湿润,她惊诧抬头看去,沈怀序沉冷抬眼,神色清明,目光更称得上灼灼。
……他就这么睡了,还是故意的?
“你怎么,”纪清梨有口难言,憋得脸红。
她现在已经知晓沈怀序是个喜欢听什么的人,一旦她问出来,沈怀序只会低声反问,慢悠悠请人将话说完整。
“我怎么?”
纪清梨忍住不问,换个话题:“你怎的还在这?”
“今日休沐。”
五皇子登基,剩余琐事已处理干净,所以昨夜有足够的耐心引诱,勾着纪清梨自己来,看她尝够了晕乎乎睡过去,还含着也不知道。
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宁愿把自己闷死,沈怀序笑了笑,拂开她耳边碎发:“再睡会吧,昨夜一直喊累。”
“……”
纪清梨两眼一闭,权当她不会讲话。
但沈怀序还在,一丁点的细枝末节都无比清晰,她翻过身去,那一阵的摩擦就很清醒,之后背面有意浅浅的动静就更难忽视。
细密的涨痒一点点苏醒,本就含了一夜,纪清梨躲,往前挪得抽出只让她自己绞腿吸气。
沈怀序呵笑声后她警惕低头,眼看着他手从背后圈来,将她一下钉进怀里。
“既然还睡不着,那也不着急睡回笼觉。”
被子还盖在两人身上,沈怀序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是一手提腰,一手无声撬开她唇,手指搅进去:“昨夜教的地方,我怎么总像有哪听不懂?”
他哪有什么不懂,纪清梨被拽进去的最后瞬是发自内心的想,沈怀序这些年克己守礼,万般忍耐克制,那真是应当的。
针线活,沈怀序也学得很快。
半月有余,他走线平稳不曾出错,一副“生意兴隆”的十字绣有他接手,纪清梨只绣了小半个冬天。
最冷的时日已过去,枝头抽绿,春兰还是絮叨说倒春寒才吓人,差些把纪清梨裹得只剩眼睛在外面。
天子驾崩国丧守孝,衣服也都尽量挑得素净。
斗篷盖在她头顶上,纪清梨挣扎着露出下巴,吐出口白白雾气。
脸颊上的绯红不用她多说,温热从春兰面前晃过。
沈大人没事就爱回来和小姐吃饭,吃来吃去又都是些温和滋补的东西。
天生的体质不是一蹴而就几顿饭就养好的,可小姐也是实打实气色好了不少。
春兰盯着看了几眼,不情愿把外袍取下了:“少穿些,小姐也还是不能吹风的。”
纪清梨脆生生应下,出府路上谁见了不是齐齐唤上句夫人安,侍从紧跟其后,浩荡派头同贵家小姐并无两样。
孙姨娘远远就看着她下马车过来,让人把牌匾好生取出摆来,一时眼眶发热。
她假借打哈欠掩去神情,一转头梁成就握着个帕子沉默递向她。
说是来送俸禄的纪彦也望来,同他如出一辙的一张脸摆到面前,孙姨娘那点泪意憋回去,真是头疼。
纪清梨也疑惑纪彦怎么在这,他只是对这个姐姐点头。
孙姨娘拉着纪清梨道:“我都说了这两日没什么客人,你梁叔非要过来帮忙。这个纪彦也是,说从前府上给姨娘每月发俸禄,我出府了也要过来送我。”
纪清梨了然,急文州自作孽,受大皇子牵连,文昌伯现在是恨不得把纪家都塞到纪彦手里,他要管家做主,打赵氏的脸,还真可以。
“他担心您呢。”
孙春芳毫不掩饰声音:“说些稀奇话,我用得着你们这一两个小玩意担心?”
纪清梨下意识看去,原以为纪彦会生气,但没有。他同梁叔只是默默搬动桌椅板凳,速度很快,人很安静。
孙春芳叹口气。
当初她被文昌伯带回府是一腔怨气,因着肚里的孩子才勉强留下不动。
这一路提心吊胆,算尽了好坏把他生下,得不到梁成任何消息,还听见赵氏盘算,孙春芳咽不下这口怨气。
她想,她已做尽能做到的任何事,她没对不起任何人。这孩子生下来该如何,那就是他自己的命,和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