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明节的最后一天,回沪市参加完饭局后,她来找沈砚舟拿寄存的行李箱。
恰好遇到沈砚舟的朋友喊他去上赛飙车。
那天深更半夜的上海国际赛车场,最顶层的vip包厢里。
她被沈砚舟捏伤了手腕,就是因为这个薄薄的牛皮纸袋。
那晚沈砚舟的表弟,梁思远,拎着它说:“我查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了。”
然后下一秒,沈砚舟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用力到误伤了她的手腕。
被抛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在此时call back。
许尽欢失神地捏着牛皮纸袋的一角,明明只有几张纸的厚度,轻如鸿毛。
拿在手里,她却觉得重若千钧。
“都说了只是炮友,还把自己的秘密交到我手里。”
积蓄的透明液体终于超过眼眶的容积,眼泪沿着她的侧脸,一滴滴坠落,在牛皮纸袋上砸出深深的印迹。
“你是笨蛋吗,”许尽欢哽咽着,低声骂他:“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见不得人。东西给我,是生怕我手上没有你的把柄吗?”
她一边哭一边骂,但空旷的大平层里无人回应。
那个往常只要她叫一声,就会无奈又含笑出现的男人,已经毫不留恋的离开。
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话,也没有人会在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许尽欢用了足足半包抽纸,她慢慢地,一点点把牛皮纸袋上的咖啡渍和眼泪擦干净。
还好牛皮纸袋本就具备一定的防水能力,加上袋子足够厚。
许尽欢旋开顶端被泡成褐色的系绳,从袋口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只有三四张纸,边角看上去还是干燥完好的平整形态。
她还是不放心,匆匆抱着纸袋去浴室,用吹风机对准袋口,往里吹了一会儿。
确保完全干透,许尽欢才拔掉吹风机的插头。
吹风机呜呜运作的噪音突然消失,整个房子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被吹得过干的纸袋在她话里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许尽欢直到这一刻才惊觉,沈砚舟真的离开了。
和前几天出差不同,那几天沈砚舟也不在家,可她从没觉得这套大平层空旷。
无论是书房堆着的案件卷宗,还是更衣室里一排排的男士西装,又或是昨天她拿来防身的那本《民法典》。
这套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着沈砚舟的痕迹。
她知道,他出差忙完工作,短暂离家就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几乎每个房间,都残留着他们缠绵痕迹的家。
不过现在都如镜花水月,变得支离破碎。
她对感情的懦弱,把一切都搞砸了。
晨间他们还在抵死缠绵。
吃着午饭,就急转直下。
面对沈砚舟暗示性十足的告白。
她干了什么!
她不仅拒绝那颗捧到面前的真心,还提了颜煦。
用杜撰的暧昧,当成拒绝的借口之一,来抵制藏不住的心动。
简直,像是把那个骄傲矜贵的男人,脸面扔在地上踩。
餐桌对峙的十分钟,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
牛皮纸袋飘到地上,许尽欢没有力气去捡。
她趴在洗漱台上呕吐,饭桌上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呕出来的只有酸水。
高烧在沈砚舟照顾一夜后得到缓解,此刻感冒卷土重来,生病的脱力感再度蚕食着身体。
许尽欢狼狈地趴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如纸,泪痕在脸颊纵横交错,狼狈至极。
直到吐到整个人都脱力,许尽欢的双臂再也撑不住她几十斤的体重,轰然倒在浴室冰冷的地砖上。
视线如同一台老旧的、搜不到频道的电视机,时断时续的马赛克,并夹杂着黑屏。
许尽欢艰难地喘息,她分不清到底是感冒高烧的后遗症,还是久违的焦虑抑郁躯体化,在今天再度造访。
身体好像都脱离了控制,动动手指都似乎需要倾尽全力。
许尽欢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瓷砖上挪动,她爬动一下,就止不住颤抖。
飘到浴室门口的牛皮纸袋,几米的距离,像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无论她怎么伸长手臂,都无法触碰到。
大口的呼吸让肺部氧气过剩,许尽欢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避免陷入呼吸性碱中毒的困境。
她的手机还在餐厅的大理石桌上,那个爱她的人又被她亲口气走。
没有人会来救她。
闪着马赛克的视野终于罢工,许尽欢倒在浴室中央,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一只手还在倔强地向前够。
最终,指尖也没有触碰到牛皮纸袋。
那个遍布着吹干的咖啡渍的纸袋,和女人纤细的手,相距甚远。
就像他和她之间,咫尺就是天涯。
-
夏日的脚步已经来到沪市,阳光洒在皮肤上,像是温热的轻纱。
许尽欢是被晒醒的,午后阳光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毫无遮挡地洒向室内。
空调没有开,微风卷着初夏的气息吹进室内。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并不刺眼,许尽欢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放空自己。
记忆像是断片,稍加回想,后脑勺就一阵刺痛。
她躺在床上,宛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几分钟又或许是半小时,许尽欢才慢慢把记忆连贯。
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是躯体化发作,倒在浴室里了?
无论是现在身下柔软的床铺,还是天花板的吊顶,都与浴室对不上。
五感恢复得很缓慢,眼前是720p的模糊画质。
许尽欢隐约听见键盘敲击声,她闭了闭眼。
轻微的敲击声节奏稳定,又时不时有着几秒钟的间隔。
不是错觉或是幻觉。
躯体化的时候,她能听见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说话声,击打声,甚至是重物撞击声。
但是那些幻觉,都是无序的,不会有规律的节奏。
许尽欢没有力气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她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耗尽了。
既然躺在床上,还能醒过来,那应该是没死。
要是不小心闹出意外,沈砚舟这套价值不菲的大平层,就要成为凶宅了。
真是地狱笑话。
许尽欢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假设逗笑,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发出一点气音的笑声。
键盘的敲击声一停,而后是熟悉的、低沉的磁性嗓音。
“还难受么?”
许尽欢不需要看,就知道是谁。
她望着天花板,瞳孔重新聚焦,视线缓缓下移。
沈砚舟坐在床边的矮沙发上,金丝眼镜反光,许尽欢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看到折射到镜片上的电脑屏幕。
她眨了眨眼,心想,真不愧是工作狂,无时无刻不在加班。
有这么敬业的劳模精神,难怪年纪轻轻,就在红圈所晋升合伙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许尽欢轻声问道。
沈砚舟沉默了几秒,继续敲键盘,淡淡道:“回来拿文件。”
“哦。”许尽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勉强笑道:“谢谢你回来,顺便把我捞到床上,不然我估计得在地砖上躺一晚上。”
沈砚舟听着她的道谢,掀起眼皮看向床上虚弱却满不在乎的女人。
电脑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法律意见书,前半截措辞严谨,格式规范。
后半截语序混乱,毫无逻辑,夹杂着一堆无意义的英文字母。
从小狮子醒来的那刻,沈砚舟就无法专心。
许尽欢盯着窗外和天花板发了多久的呆,他就心不在焉了多久。
文件足有半页的篇幅,都是他敲出来的乱码。
沈砚舟默默删除乱七八糟的片段。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合上笔记本搁到一边。
身高腿长的男人,单膝跪在床沿,扶着许尽欢起身,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作为支撑。
许尽欢就着沈砚舟的手,喝完一杯温水,乖顺得不可思议。
就在喂完水,沈砚舟端着玻璃杯退开的那刻。
她突然开口道:“沈砚舟,这段炮友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明天会搬走。”
话音落下,房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是我不够好麽?
许尽欢:不,恰恰相反,是你太好了。太过深厚的感情,我无法给予同样的回馈。
第51章 .镜花水月
◎“以后抽过烟,就不准亲我。”◎
夏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热烈, 却温暖不了人心。
落地窗明亮几净,今天没有厚重的遮光帘阻挡,阳光肆意洒入室内。
两个人一站一躺, 都在阳光俯照的区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