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真的将弟兄们当作亲人,不会允许他们与民众起冲突!抵挡外敌这么些年去世的每一位弟兄都会被老大安置在祠堂日日供奉!这等良善之人,怎会欺压百姓?!”
陈书禹:......
宋铮用手掩住口型,靠近阿玖耳边轻声道:“元芳,你怎么看?”
阿玖睨她一眼,同样掩住口型凑近她,“我不是元芳,你问错人了。”
“......”宋铮无奈地拍了下他的大腿,“我们几千年的文化鸿沟究竟要靠什么填平!”
恰在此时,一官吏押着位身形修长,扇面遮脸的男子突然闯进大堂,将男子毫不客气地撂在原地。
“报告大人!此人在衙门外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甚是可疑!敢问大人如何处置!”
陈书禹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先押下去。”
“且慢!”沈尧从旁边的椅子上一跃而起,笑眯眯踱步到陈书禹身前,“陈大人审问良久,面带倦色,不若稍作休息,本官来接替大人之位再审?”
陈书禹努力挤出一个假笑,恭敬道:“多谢大人体恤,只是这毕竟不合规矩......”
“规矩?当今圣上在朝堂之上明确表示,在地方巡查期间,我们这些钦差才是规矩。陈大人不必客气。”
“......”陈书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两腿绷直从案几后猛然起立,面上礼仪丝毫看不出差错:“大人请。”
沈尧乐呵呵地接受了陈书禹这一礼让,两手一振坐到案几之后,“堂下宋尚,报上名来。”
“额......”宋尚举着他的象牙扇,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草民正是宋尚,曾为安和县游商。”
沈尧点点头,好奇似的问道:“你的家产不都被顾景行拿去充盈国库了吗?哪来的本金经商。”
好扎心的问题!
宋尚举着象牙扇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草民......正在跟着老师学习皮影戏。”
沈尧恍然,将眼神飘到宋铮身上,“宋老师帮你赚到钱了吗?”
宋尚垂眸,咬牙切齿:“尚够温饱。”
宋铮:“???”他们干嘛来了,话题怎么就绕这里来了?
沈尧却像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般:“宋公子跟着宋小姐表演这么多天,还没积攒到经商的本金?”
“老师为人热情慷概,一心为民,对铜臭之物不感兴趣。”
“哦——空有抱负,赚不到钱。”沈尧点点头,撑着下巴看向宋铮,“宋小姐,外出闯荡不能这么死板,要对手下人好一点。”
宋铮:......
什么意思?她是什么很死板的老师、很苛刻的老板吗?
这人到底审不审案子?底下跪着的那么多人当他们是死的吗?
没想到陈书禹这时候倒是很沉得住气,只沉着地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沈尧和宋尚演二人转。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不下来了。
“爹!爹救我呀爹!”
陈书禹拍案而起,注视着堂下被人捆着的陈展鹏,又转过头来看沈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尧挑眉状似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大人不是在找儿子么?本官帮你将儿子带来了呀!”
陈书禹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儿子被他带来了,他又不瞎!
可问题是......
他明明已经将陈展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沈尧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沈尧此时当然不会想要解决他的疑问,只是略微整理一下仪容,俯视着堂下的陈展鹏。
“陈展鹏,你身为太守之子,为何会出现在泰宁衙门?又为何会被山匪挟持?”
陈展鹏梗着脖子一脸理所当然,“本公子身为太守之子,自然要替父亲行监督职责!隐瞒身份进入县衙探查县令情况而已,有何好解释的?”
“竟是这样?”沈尧点点头,重复第二个问题,“既是探查情况,又为何会被山匪挟持?”
“谁知道那两个山匪突然犯什么病,抓起本公子就跑!”陈展鹏越说越气,下半身跪在地上上半身却挺得直直地张望,“那个!那个谁!就是前面坐着的那个!看本公子丰神俊朗仪表堂堂,便将本公子带回洞中意图囚禁!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宋铮愣愣地将嘴长成“o”形,看看他又看看阿玖,不可置信道:“我吗?”
阿玖手动帮她合上下巴,“不,他在说梦话。”
沈尧倒是没对他的遭遇做出什么评价,状似不经意问道:“那两个山匪呢?”
“哦,没看住我,自杀了。”
宋铮:???什么?!
赵地斧猝然回头,睚眦欲裂:“你说什么!!”
陈展鹏耸耸肩:“自杀了啊,有那么难理解吗?”
自杀?不可能!
那两个山匪看上去虽貌不惊人少言寡语,可几人也算是切身相处过几日的,他们内核都极其强大,怎可能因为看不住一个人而自杀?
奈何两个人的性命同样没能引起沈尧的注意。
他扫过堂下众人,带着笑意的眼神再次落到宋铮身上:“作为引起这一系列混乱的始作俑者,宋小姐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铮若有所思地抬头,“民女认为,那两名山匪断不可如此轻易自杀。毕竟是两条人命,钦差大人可否查查看?”
沈尧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既如此,此案便让师爷标注一下,待新任县令到任后再行解决。”
眼看沈尧便要将宋铮这里的问题轻飘飘揭过,陈书禹沉声开口,“宋小姐不解释一下绑架太守之子、诬陷朝廷官员之事吗?”
宋铮心道:等了半天,这大坑重要还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她正欲起身答话,不料阿玖伸手一拉,又将她摁了下去。
“钦差都说了可以坐着回话。”
宋铮:“......”大哥,你这脸皮真是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一个大学上课回答问题都下意识举手起立的人,今天坐在这里简直是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
“回大人,民女......跟陈公子之间实属意外。当时情况混乱,民女只想自保,没想到不经意间......多扯出一个人出来。”
陈展鹏炸毛:“胡说!明明是那俩山匪捉的我!”
宋铮仰着脸朝沈尧尴尬一笑:“民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泰宁民众,揭发县令也好,邀请陈公子同住几天也罢,都是为了泰宁的民众能过的更好,敢问钦差大人,这个理由可足够?”
沈尧沉思半晌:“本官若是说不够,宋小姐会怎么做呢?”
“民女自然别无他法,只能将民女的表哥抵押给钦差大人。”宋铮长长地叹息一声,“毕竟大人看起来对民女的表哥还是很感兴趣的。”
沈尧哈哈大笑,整个人仰倒在椅子上,“本官要一个病秧子做什么?还不及宋小姐你有趣。”
阿玖瞪了宋铮一眼,满眼不满,使劲挪着自己的椅子与宋铮拉开距离,人为在两人中间制造出一条“三八线”。
“......大人谬赞。”宋铮面上笑嘻嘻,心中骂的很脏,伸手悄悄扯住阿玖的椅子不让他动。
在大家都安静的时候他搞这么大动静,是想让谁尴尬啊!
“既然如此,宋铮,还有你这位娇气的表哥,无罪释放。陈少爷无罪释放。宋公子无罪释放。崔夫人......啊直接叫赵小姐吧,无罪释放。赵地斧还有你背后那些弟兄,当街抢劫......依照新皇刑法,徒刑一年。崔贺私养山匪意图谋反,秋后问斩。”沈尧一口气宣判完众人的结局,眉眼弯弯看向陈书禹,“陈大人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不可。”
第46章
尘埃落定
陈书禹猝然起立,面朝沈尧大义凛然道:“沈大人身为圣上钦点的钦差,办案合该讲求证据明察秋毫!如今大人如此草率结案,恕在下不能冷眼旁观!”
“陈大人此言通透,在下甚是惭愧。”沈尧站起身远离案几,伸手指指方才自己落座的位置,“陈大人以为应当如何宣判?”
他似是没想到沈尧这般爽快,一时愣在原地。听到堂下陈展鹏气哼哼的喘气声才回过神。
“崔贺私养山匪、意图谋反已是板上钉钉,自是依大人所言,秋后问斩。赵地斧与其下山匪打劫民众乃是事实,一年徒刑恐不足以服众。”
感受到堂下某条过分灼热的视线,他顿了顿,没有抬头,沉声继续道,“新皇刑法规定,‘白昼抢夺’未夺得财物者徒刑一年,已夺得财物者,需服一百杖刑和三年徒刑,且脸上要刺‘抢夺’二字以示惩罚。”
“大人!”赵天亭膝行两步,跪到案几之下,“愚弟所作的一切罪责皆是因我而起,民妇......民女愿为其承担刑罚!”
陈书禹低头,对上赵天亭梨花带雨的脸庞,眸光明灭不定。
片刻,他收回视线,补充道:“看在赵地斧等人作恶情节并不恶劣,悔过态度良好,可免去黥刑,责其尽数归还抢夺财物,处徒刑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