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听到任青书名字时微愣。
任青书曾是李乾的礼部尚书,他是辞官回去的,他才出京城,到丰和县时遇刺,半个手掌都被削掉了。
这个曾原之和任青书,会是什么关系。
女人道:“你只管找到他,其他事,你暂不用管。”
刘大人道:“好,不过,六月廿三快近了,老先生可有安排?”
女人道:“有。”
她便没说其他了。
刘仁书只好起身:“那,刘某便先回去了。”
那女人没有马上走,依然坐在屋里。
半晌,她端起茶盏。
夏日的茶凉得慢,她呼了口气,慢慢地饮,心思很重。
没多久,外面进来一个人。
一个略年轻的男子道:“刘仁书过来何事?”
女人将刘仁书的话简单一说。
男子道:“若是真的,那么那名小吏算是一个人才,这世上能推演天幕星象图的人不多。”
女人道:“眼下并不重要。”
“嗯,但可以留个注意,若日后用得到,可以将他找来。不像如今,寻个曾原之,还要费这么多功夫。”
女人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屋内短暂安静,而后女人道:“老先生方才找你何事。”
“是主公的事。”
女人立即皱眉:“主公何事?”
“还是乔家,”男人沉声道,“廖家、魏家、金家的几位家主年岁见高,各有不满。主公手上已无丹药,手里的乔家人也不够用。”
女人道:“姓乔的越来越不好找,云梁倒是有一批,但那边有沈冽的重兵。”
“是,沈谙截胡了我们。”
女人有些愤懑:“老先生早便同主公提过,我们需要的不是类似于方家那样的剑客,我们需要真正的族兵、子弟兵。若手中有兵权,何至于现在这般躲着,我们直接杀穿云梁,把那些姓乔的都给抓了。”
男人摇头:“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有多难?”
“咱们的先祖,以前哪个不是主公手里的兵?”
女人沉默。
男人继续道:“而现在,哪个不是要主公养?方家少分了东西便叫唤,廖家比不上陈家在主公跟前的地位,天天都在使绊子。老先生在主公跟前也一直被猜忌,主公最厌恶魏家,但也离不得。”
顿了顿,男人纠正:“不,主公最厌恶乔家,乔家的下场,你且看到了。这样的乔氏,一家就够。”
女人道:“老先生现在怎么打算?”
“尚未有办法,不过他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将乔家的人当狗一样养,军队养不了,养几只狗没有问题。”
女人点点头:“如此,倒不愁人不够用了。”
这个“用”字,让夏昭衣想到阔州江流上的棺木,还有千秋殿中的那些柱中尸骸。
那乔家在他们眼里,不是人,更似是牲口与祭品。
她又听了阵,这对男女接下去聊的内容提取不了信息重点,大抵都是对乔家的侮辱轻蔑。
不过,男人离开前提到了颜青临的葬礼。
颜青临的发引时间在六月廿三,非常仓促,同她的死一样,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他们的人手暂时调度不过来,接下去两日以此事为重。
男人走后,女人依旧在屋内独坐,良久,她才起身离开。
夏昭衣藏在屋顶上,感到有些奇怪。
不论是刘仁书,还是后面的来的这个男人,这个女人同他们说话时都没有提及到汪以台所派遣来的几名手下。
他们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暴露了,汪以台那几名手下都在此身故,但对他们而言,好像不在意。
不过,他们在京的目标倒正是那批衡香来的宝物,卫行川对此非常感兴趣。
下面的屋子再没有人进来,待夜色越来越深,夏昭衣翻过屋脊,从正前方下去。
一片漆黑,只有月色可借光。
夏昭衣循着刚才那个男人进来和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拐角处时,她无声无息停下。
一个脚步声从拐角处过来。
待他转过来,夏昭衣一步上前,手法利落,瞬息拧断对方的脖子。
将此人无声放下,夏昭衣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到一把钥匙。
暂不知是什么钥匙,但她还是拿走了。
往后又放倒三人,夏昭衣寻到后杂院。
这座屋宅并非规整的四方建筑,后杂院在整个屋宅往外挂出去的西北角落。
这边守卫森严,有人藏在暗处盯梢。
夏昭衣很快确定,南宫秋明应该在那间伪装成杂房的屋室内。
或者是屋室下面的密道里。
就在这时,那间杂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挑窈窕的女子从里面走出。
月光正好落在这个女子的绝世容颜上。
夏昭衣双眉轻蹙,有些意外,是绛眉。
衡香燕春楼里独一无二的花魁,曾经绑走屠小溪她们,试图把她们当作果儿贩卖,以及,她还帮黄路县的钱氏寻找乔家人。
她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施盈盈的女儿,沈谙同母异父的姐姐。
衡香通缉她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她贩卖了那么多少女,她欠一个死刑。
但夏昭衣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高高隆起,她怀孕了。
第1622章 寻人替死之术
绛眉一出来,便被六个身材壮实的妇人控制。
除却这六个妇人,还有两名个头高大的壮汉,皆有佩刀。
两个妇人将绛眉送入屋室,其余妇人和壮汉便在外站着,看模样,似要守上一长夜。
这时,夏昭衣之前暗杀掉的那些守卫被人发现。
惊呼声乍响,整个屋宅的寂静被搅乱。
夏昭衣身手奇快,迅速隐蔽。
绛眉在屋内正要睡下,闻言起身,屋内的两个妇人在黑暗里阴恻恻地盯着她。
“躺好了,绛眉姑娘。”
绛眉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躺好就是。”
绛眉看着她们,闭眼躺回去。
黑暗里,她的小腹非常大,压得她浑身难受,哪怕是躺着,她的双手都习惯捧腰。
这个肚子,是她的投名状。
孩子的爹是卞元丰,在衡香时,她用匕首划破了林清风的脸,和卞元丰一起逃走。
从那后,她就一直被卞元丰控制着。
卞元丰的亲娘是乔氏后人,所以她肚子里的这个婴儿,有着乔氏血脉。
也是因为这个肚子,绛眉才得以从卞元丰身边逃出来。
卞元丰非常在意她腹中的胎儿,她在确定好逃跑路线,做足准备后,对卞元丰说,她很想喝乌鸡参汤,让卞元丰去偷钱。
趁此机会,她挺着孕肚逃了。
本来想投靠金家兄弟的,但是这些人的行踪隐秘,她用了很多功夫,没找到金家兄弟,找到了陈家的人。
陈家和南宫家关系好,她被送到就近的永安。
途中辗转两月,肚子越来越大,到京城后,她一住又是一个月,再过半个月,她就要生了。
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被抱走,但她仍有利用价值,便是她的这张脸。
而且,她还会找一个机会逃跑。
此前孩子在肚子里是个累赘,等孩子没了,她随便找几个好色的富人,凭她拿捏男人的本事,卷了他们的钱,她可凭着这些钱去开商铺,做买卖。
来年,她未必不能如赵宁和屈夫人那样,富甲一方。
屋内一个妇人出去开门,询问外面什么情况。
绛眉耳朵尖,听到说有刺客闯入,莫名的,她的眼角狠狠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妇人问了几句,关上门回来,把情况给绛眉说。
绛眉一言不发,在床上小心翻身,面朝里面,轻轻捧着肚子。
之前也有刺客,不照样没事么。
不怕。
绛眉在心底安慰自己,逼自己入睡。
夏昭衣回清阙阁后,给已经入睡的陆宁衿留了一张纸条。
等陆宁衿一早醒来,瞧见这张纸条,她便立即吩咐人手去调查曾原之。
作为天下第一的风云枢机,清阙阁的暗线遍布各处,上至宫闱秘闻,下至市井流言,没有他们铺不通的路,更没有他们探不到的消息。
等夏昭衣醒来,曾原之的来历生平,还有他如今的住址,已经整理成册,陆宁衿亲手托着端盘来敲门。
曾原之,竹州新春县人氏,任青书的学生,任青书辞官离京后,他一直留在礼部,后来世道大乱,他也没有回相对安稳的竹州,一直都留在京城。
看到竹州新春县几个字,夏昭衣的眉心便微微拧起。
又是竹州。
封文升,竹州人。
南瑞王,韩瑞迁,受封地也是竹州。
陆宁衿道:“阿梨,此人有蹊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