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想了想:“能把他抓来吗?”
“那肯定能。”
夏昭衣一笑:“好,抓吧。”
两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城西回来,至后院而停,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将一个个头同样高大的男人从车上架下来,押入二楼茶厅。
兜头的黑色布袋一揭开,曾原之被刺得眯眼。
定睛看去,两个妙龄女子背光而坐,正在打量他。
陆宁衿道:“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文官多白净瘦弱,但曾原之非常壮实。
夏昭衣开门见山:“曾原之,你父亲是谁。”
曾原之皱眉。
陆宁衿道:“看你老不老实了。”
“你们是何人?”
陆宁衿淡笑:“看来是不老实的。”
她抬手轻轻挥了下,两边的大汉立即将曾原之的胳膊往后抬起。
剧烈的疼痛让曾原之惨叫出声。
“我说,我说!”曾原之浑身抽搐,“我父亲,叫曾煜。”
陆宁衿道:“继续。”
两边的大汉并没有放下他的手,但也没有再使劲。
曾原之看着两个少女,不知她们知道多少。
从来没有吃过这样苦头的他缓了缓,索性把一切都说了。
他们曾家在竹州当地曾经是一个不错的诗礼望族,不及醉鹿郭氏和定陶曹氏那样天下闻名,但在竹州,他们的曾是大姓。
直到后来,竹州成了韩瑞迁的封地。
韩瑞迁来到竹州后,作为望族,曾家自然免不了要与之往来。
起初是循例的拜谒之礼,后来渐渐变成每季固定的“孝敬”,再后来,曾家被迫成为韩瑞迁的一把刀。
韩瑞迁因王府怪事不断,他的癖好变诡异,开始痴迷风水相术,四处招揽道士、方士、相士、星算师……并谋害他们。
而曾家,便是老虎旁的伥。
说到这,曾原之停顿,抬眼看着夏昭衣和陆宁衿。
陆宁衿道:“可是渴了?”
而后令手下给他喂水。
曾原之喝了满满一杯水,但仍是这个神情。
陆宁衿皱眉:“怎么回事?”
曾原之道:“不知……该如何说。”
陆宁衿道:“直说就是。”
“听起来,或许人理尽丧,畜道不如。”
陆宁衿仍然道:“直说就是。”
曾原之声音微微发抖:“世人都说,韩瑞迁虽然活到了八十多岁,但他举目无亲,身旁亲朋,哪怕是远房的侄子侄孙,皆横死,是为凄惨……但实则,是他自己下的手。”
陆宁衿惊愣:“什么?”
“此乃,百涂之术。”
始终在旁安静听着的夏昭衣微微挑眉,又是百涂。
曾原之颤声道:“百涂之术,又名寻人替死之术。”
陆宁衿忽然想到乔家,看向夏昭衣:“阿梨,我忽然发现,这一桩桩的事,似乎形成了一条链子。”
夏昭衣点头:“嗯。”
曾原之最后道:“我考取功名后,不敢再回竹州,死也要留在京城,我不愿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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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眉、卞元丰:《1273-你是绛眉》
百涂:《1296-少女谈吐》
第1623章 颜青临出殡
在曾原之的口中,曾家后来渐渐没落,从一方大族,变成空守着几进老宅,靠着祖田收租度日的寻常乡绅。
他觉得这一切都与韩瑞迁有关,不过,这都是他祖上好几代的事了。
夏昭衣和陆宁衿没有马上放曾原之走,陆宁衿让人将曾原之带下去,好好看押。
“阿梨,我觉得他还有隐瞒,”陆宁衿看向夏昭衣,“若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那些人为何要寻他呢。”
夏昭衣道:“那些人也已寻不到他了。”
陆宁矜笑了:“也是,咱们截胡了。”
曾原之虽是被无声无息带来的,但他妻女那边,清阙阁会有安排。
夏昭衣手里等于多了一个饵,可以引刘仁书下场。
不过这条小鱼虾,不入她的眼。
没多久,陆宁衿就把刘仁书的生平都递来了。
他是安江人氏,早年便追随在宋致易身侧,是随宋致易一起入京的从龙旧部。
现在来看,他是后面被“那些人”反间纳用的。
傍晚,汪以台送来消息,称那处宅子有变动。
夏昭衣令人带话回去,让汪以台不用再盯着那处宅子了,那处宅子的动向由清阙阁接手,余后几日,汪以台先自保,因为局势会有大动荡。
未想,翌日一早,局面就发生了改变。
好几个文臣要员忽然被宋致易打入死牢,有田梧孙自仪这边的,也有丁人众和穆衡雄的。
后宫也被殃及。
宋致易这几日一直冷落曹贵妃,曹贵妃也不来招惹,结果下早朝后,忽然一道圣旨去了曹贵妃跟前,斥责她德容有失,淑质未彰,当深居静省,即日起,非诏不得出入。
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但被软禁了起来。
曹贵妃反而觉得痛快。
她这几日其实不好过,生怕世人知晓,颜青临是她亲手杀死的。
落得个独处清净,她正高兴。
城内的戒备依然森严,街上出行的人少了足足八成。
茶馆酒肆早便关门了,商铺也只几家开着。
这样的大环境,对于临时要更改居所的南宫秋明等人而言,也成了麻烦。
此前对闯进来的刺客,他们不当一回事,因为院子里机关足够多。
但是现在,对方不但顺利闯入进来,还无声无息杀了五人,足见这次来了绝世高手。
不过,南宫秋明并未猜到阿梨身上。
跟宋致易一样,也并未将颜青临的死猜到阿梨身上。
他们都以为她还在西北。
六月二十一日,一个菜农模样的人寻上门。
他被引至明堂,不多时,南宫秋明走来。
此人叫廖毅,对南宫秋明并不恭敬,冷冷道:“你派人来说的那些,我都为你安排好了。”
南宫秋明脸上的笑容和蔼宽慰:“好,辛苦你了。”
廖毅道:“此次若能一举得手,我们便立即撤出永安,这局势不宜久留。”
南宫秋明道:“自然。”
廖毅看了看左右,问:“那个怀孕的女子,多久生?”
“快了,月底。”
说完,见廖毅神情欲言又止,南宫秋明道:“你有话说?”
廖毅犹豫了几瞬,摇头。
他本想问,这个婴儿能不能先给他们廖家,但知道,南宫秋明不会答应。
所以何必开这个口。
等孩子出生了再说,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先将这孩子抱走。
廖毅一直讨厌南宫秋明,没多聊,家常都不愿拉,跟他们对了下行动时间后,廖毅便走了。
转眼,颜青临出殡的日子便到了。
京兆府提前一天颁布告令,每家每户都需出门来送,民间还得互相监督检举,举报成功者有奖。
陆宁衿的清阙阁这头,掌柜伙计们都也出去了。
左右两间,包括街对面的药堂,也都是他们的人。
颜青临的出殡仪仗极尽哀荣,非常隆重,远远便听哀音传来,四百九十位玄甲禁军持钺开道,步伐如一,走得铿锵。
沿路所有百姓跪拜,低头待后面的棺椁被扛来。
陆宁衿在楼上低头观察。
终于,她看到了颜青临的灵舆。
陆宁衿很紧张。
就在昨晚,钦天监那位小吏再度观测到天象有异,他立即找到太史令,而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推演天幕星象图。
太史令大惊,连夜去寻坐在颜青临灵堂中的宋致易,伏地急奏,要他速速离宫,称赤气贯紫宫,大凶,帝星或有冲煞之厄,需得速速前去东南巽位方向,方能避此劫祸。
于是,宋致易连夜移驾天启街的先帝长公主府。
宋致易一走,颜青临的灵堂就发生了变故。
现在躺在棺椁里的人,并不是颜青临。
而是夏昭衣身旁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兵。
队伍走得很慢,待奏乐的礼官们走过,后边便是沉香木灵舆,由八十一名素绦力士肩扛而行。
棺椁之后,是素服徒步的文武百官。
队伍一路远去,消失在主街尽头。
陆宁衿轻叹:“盼今日万事顺遂。”
颜青临的陵墓还需修,所以她的棺椁会暂时停放在城郊外的殡宫。
这座殡宫,此前停放的都是李乾的太后皇后贵妃们。
快午时,典祀监主官主持奠帛礼,祝史们高诵文章,棺椁终于在礼官们的唱赞声中,正式奉安于殡宫正殿。
按制,待陵寝竣工后,再择吉日行奉移大典。
百官们先走。
田梧一身素衣,独自慢行,心事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