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嵇鸿冷冷道。
林清风好笑道:“我早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他查不出沈谙寄来的那些图纹,他也不会拿来给我们,让我们帮忙。”
“宁安楼那边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卞元丰会不会跑了?”嵇鸿转了话题。
“不知道,”林清风也没底,“我派人去载春那看看。”
“你最好自己去,”嵇鸿皱眉,“你比较机警,你派谁去,都有可能被我师兄的人跟上。”
“这冰天雪地,你要我去?”林清风的眼眸转向门口大汉,冷冷道,“大个子,你去。”
大汉面露不悦。
“去啊!”林清风瞪眼叫道。
大汉骂了声,拉开门走了。
“那两姐妹,你也去看看,”嵇鸿说道,“江辉那小子不老实,可能又会乱来。”
林清风本想说乱来就乱来,但想到身旁跟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女确实不怎么好看,今日那贵妇的目光就说明一切。
“真是烦,”林清风双手一拍桌,撑身起来,“早知道留着余一舟那条狗崽子了,至少能帮忙看着江辉这牲口。”
“你把小舟气走,我是缺了个干活的,”嵇鸿端起茶盏,“给我倒茶都少个人。”
“他最好已经死了,然后被野狗给啃得干净,”林清风说道,转身准备离开,顿了下,又回头看向嵇鸿,“这几日会有很多信送来,你记得看紧,别让师伯和江辉截胡了。”
“知道。”嵇鸿应声。
“还有,”林清风压低声音,“路上一直没机会问你,你现在考虑得如何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跟着应金良?”
嵇鸿沉了口气:“我再想想。”
“你最好快点,我们路上又不是没碰到田大姚的那些兵马,他下手很快的。”说完,林清风拉开房门。
天光昏暗,漫漫大雪降下,柳絮飞残一般。
林清风忽然心起惆然,双手捏着帕子,端于腹前,望着院上的浩浩大雪:“也不知何时,我能像门口那贵妇一般,穿金戴银亦不嫌俗,什么金器玉器,都压不住我,不及我闪闪发光。她那仪态气质,全是金山银山养出来的。”
“女人啊,少点野心最好!”嵇鸿喝着茶嗤声说道。
“男人啊,少活着几个最好。”林清风冷哼,抬脚走了。
·
小学徒跟在几个大汉后面,穿过西跨院,迈入主屋门槛。
立安取来一件大厚斗篷,怕不够暖和,手中还拎了一个温烫的暖手小壶。
沈谙墨发长垂,正在整理针灸布卷,一双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逐一检查,小学徒看得出他很熟练。
小学徒朝桌上望去,桌上没有如之前那样放着给他的药方。
“药方呢?”小学徒问道。
“我随你同去,”沈谙说道,“药方便不用写。”
“你要同去?”
沈谙将针灸布卷卷起,放入百草药匣中,这才回身去接立安递来的斗篷。
“不过,我不想见赵宁,”沈谙冲小学徒微微一笑,“马车便去宁安楼侧院。”
“为什么不见赵大娘子啊?”
沈谙笑容和煦:“是你该问的吗?”
小学徒噎住,点了点头。
马车已备好,立安想同去,沈谙不允。
除却小学徒,车夫,还有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
车厢里面亮起油灯,小学徒干巴巴坐着,眼角余光不时朝一旁的沈谙和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瞥去。
虽然只有中等个子,但是小学徒跟在仲大夫身旁好几年了,时常会有跌打扭伤的练家子来医馆找他们。
这个男人一看也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绝对到家。
夜色越来越沉,马车一路往宁安楼去。
通临街的灯火是整个衡香最绚丽的,雪夜中更见辉煌,而赵宁财大气粗,特意在宁安楼侧院门外的长巷里,也点了一片璀璨灯海。
马车悠然停下,仆妇跑去前头请楚管事过来。
小学徒比平常拘谨,细弱蚊声:“得将倚秋姑娘自楼上请下,在后院寻个干净的房间针灸。”
楚管事好奇:“针灸为何得在楼下?”
“今日来的是我师父的好友,医术更在我师父之上,他腿脚不便,不能上楼,故而得将倚秋姑娘请下来。”
“原来是这样,”楚管事说道,“那好办,我找人将他抬上去。”
“别别别!”小学徒凑近,“楚管事,他脾气颇怪,极难对付,我师父都要敬他几分。但他医术真的好,是有那么几手绝活的,所以难免恃才傲物,性情古怪……”
这其实,也说得通。
楚管事见多识广,知道世上是有不少这样的人。
“那成,”楚管事说道,“我去跟大娘子请示一下,然后做个安排。”
“嗯,给楚管事带来麻烦了。”小学徒说道。
楚管事上楼去安排,小学徒杵在后院里呵着手取暖。
双脚踩在雪地里,冰凉透骨,但就是不肯回门外的马车上去。
一个仆妇见他冻得发抖,特意送来一个暖手炉给他,小学徒赶忙谢过。
楚管事安排得很快,几个仆妇在最短时间里整理好干净的厢房,楼上的倚秋则裹着厚厚的大袍,在红雯和定春的搀扶下,从楼梯下来。
下楼途中,她仍不停咳嗽,每一声都撕心裂肺,腰背深深弓起,旁人见了都觉痛苦。
但这模样,还是好转之后的情况,之前倚秋的脸彻头彻尾如骷髅一般,现在眼眶虽仍深陷,但脸颊在食补下已长回不少肉了。
待倚秋被扶入厢房,小学徒回头去外面的马车上喊沈谙。
“只开了一道门,”沈谙嘶哑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另一扇也开了,将马车驶进去。”
“这……”
楚管事就在小学徒后边不远处,闻言当真觉得此人古怪,不过现在是求着别人办事,能如何呢。
楚管事于是喊人将另一边的门也打开。
第824章 遇刺身亡(补更5.14)
宁安楼在衡香这么多年,都是别人求着宁安楼办事,宁安楼鲜少求别人。
眼下这马车,大摇大摆驶入进来,引得后院好些仆妇都跑来跨院里张望。
沈谙带了风帽,除却一抹修长高大的身影,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连楚管事,他都不见。
屋内只有红雯和定春,还有小学徒。
随他们一起来的中个男人,在门外站着。
他的面相实在凶悍,面无表情时,跟讨债一样。
摘下风帽的沈谙,俊美面容引得红雯和定春讶然。
小学徒见怪不怪,谨遵沈谙之前的吩咐,让她们站远一点。
等确认她们所站的角度可以后,沈谙才除去手上的手套,露出那双皲皱枯槁的手,打开百草药匣,将工具一件件取出。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沈谙淡淡道,“你若不想留在这,可以出去,你若想学手法,可以留下。”
“谁要偷师,”小学徒脖子挺得梆硬,“我才不屑。”
沈谙扭头看他,笑了笑:“没有,我并没这么说。”
虽然声音嘶哑,但他的语气很温和,长垂的墨发在灯火下若丝绸一般,远处的红雯和定春瞧见他这俊挺侧脸和徐徐说话的声音,皆觉得眼前一幕绝美似画。
小学徒现在不会被他骗了,知道他笑得多好看,人就有多阴险。
“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那我出去。”小学徒说道。
离开前,小学徒的目光朝床上的倚秋看去。
倚秋躺在那边,一双明亮眼眸正愣愣望着沈谙的脸。
真是的,小学徒无语,这些女人,一个一个,都不能出息点吗。
看到好看的男人,这眼睛都快要贴上去了……
小学徒开门离开,门又被关上。
沈谙收回视线看向倚秋,温然一笑:“是否觉得我很眼熟?”
倚秋想了想,摇头:“不的。”
“哦?你没见过一个与我相似之人?”
“没有……”
“这样啊,”沈谙笑道,“也是,细细去想,他这些年似乎的确没有到过衡香。”
“大夫说得,是谁?”倚秋好奇。
沈谙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我这双手的模样,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他若不说,倚秋根本没注意。
随着他的话,倚秋朝他的手看去。
很漂亮的手型,手上被烫坏的皮肤在淡黄的灯火下,虽然狰狞,却没有太过逼人的视觉冲击。
“好,好可惜啊……”倚秋哑声说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多谢。”沈谙微笑。
小学徒去到外面,楚管事已不在了。
不是楚管事不在意倚秋,而是他要忙得事着实太多。
以及,宁安楼是有底气的,敢放人进来,就不怕人搞小动作,宁安楼请来得打手都是一等一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