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绍的动作最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只见寒光一闪,对着摔倒在地的那个人直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个老人家一下子扑了过来:“不要啊!”
祝烽道:“住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英绍的剑尖几乎离那老人的后背只有分毫的距离,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而剑气也几乎击中他的身体,让这个老人猛地挣了一下,好像被扎了一下似得。
他瑟瑟发抖的说道:“不要动手!不要杀他!”
几个人围上去,将他们围在中央。
祝烽慢慢的走过去,定睛一看,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刚刚被他摔翻在地,此刻老人护在他的身上,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仿佛对周围刀剑环伺一点都不惧怕,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你们,你们是谁?”
“……”
“干什么要摔我?”
“……”
“好痛啊。”
薛运急忙几步走上前来,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而那老人护在他身上,哀哀的说道:“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小儿子,你们不要伤害他。”
小十七也跑过来,抱着地上的男子:“小叔!”
这个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们:“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祝烽看着他,沉沉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看向他,嘿嘿一笑:“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干?”
“……”
“你们干什么呢?”
叶诤火了,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还敢贫嘴?信不信小爷一剑杀了你!”
“不要啊!”
那老人惊恐的说道:“他真的不是要干什么?他,他就是个痴巴,他能干什么呢?”
“痴巴?”
听到这两个字,叶诤皱着眉头,看向那个男子。
祝烽也看了看他。
这个男人三十来岁,看相貌也算英俊,但他的眼神却显得很单纯,或者说,没什么神采,甚至不比那个叫小十七的孩子更成熟。
周围的刀剑都对着他,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还对着他们嘿嘿直笑。
普通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只怕不会笑得这么毫无惧色。
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放松,毕竟这里他们都不熟悉,万一对方骗人的,又突然行刺祝烽,那岂不是要坏事。
就在这时,薛运上前一步,轻声道:“让我看看吧。”
祝烽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嗯。”
薛运便上前,趁着那老人还压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翻了翻他的眼皮,又诊了一下脉,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头部,然后站起身来,对着祝烽道:“他的确是……”
祝烽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那老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地上的那个年轻人挣扎了起来:“让我起来啊,快让我起来。”
祝烽对着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便将那老人扶了起来,又将那年轻人提起来,但害怕他又做出什么不轨之举,所以将他两手反扣着。
老人心疼,忙说道:“让我来,让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那年轻人倒是也听话,被他牵着走到了里屋去,隔着一道破旧的布帘子,听着他一直在小声的说话安慰这个儿子,不一会儿,里面就安静了下来。
叶诤想了想,问那个小十七:“小子,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小叔?”
那小十七点头:“是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
“那,你爹呢?”
小十七眨眨眼睛,一抬手指着门外黑洞洞的夜色:“外面呢。”
叶诤惊了一下,再回头一看,门外那一片墓地。
立刻明白了。
这时,那个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祝烽坐回到之前的凳子上,看着他走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老人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请皇上放了我们!”
“……!”
祝烽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他惊讶的不是这个老人的态度,毕竟刚刚情急之下,叶诤和英绍他们都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生气也是回去的事,他惊讶的是,这个老人的后面一句话。
放了他们?
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在这里,还是自己的命令不成?
他可不记得,自己登基之后,有过什么命令是针对这一家人,针对玉门关的。
于是说道:“你说什么?”
那小十七见爷爷跪下来,急忙要过来拉他,却见老人又将小十七也拽着跪在祝烽面前,恳切又哀伤的说道:“快,快求皇上释放了咱们。只有这样,你才能,才能离开这里,才能见到你想见到的大海。”
大海!
听到这两个字,小十七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有些懵懂,但也立刻依言对着祝烽跪下磕头。
周围的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祝烽沉沉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让朕放了你们?你们在这里,难道跟朕有关?”
那老人哀哀道:“我们在这里,与皇上无关,那已经是祖上的事了。可是——”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向祝烽,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可只有皇上,能让我们从这个地方解脱。”
“……”
祝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先起来,起来再说话。”
那老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连带着身边的小十七也跟着站起来,睁大眼睛望着祝烽,一脸惶恐,又茫然的样子。
祝烽一挥手:“赐座。”
众人便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那老人坐下。
祝烽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人低着头,沉声说道:“小人姓温,名叫温离玉,这是我的孙儿温别玉。”
“……”
“我们都是出生就出生在这里。”
第2004章 玉门关…不是有“玉”吗?
出生在这里?
祝烽心中一惊,但脸上还是很沉静,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夜色中那些静默矗立的墓碑,问道:“你们祖上是——”
那温离玉老人苦笑了一声,说道:“是的。”
“……”
“我们的祖上就已经到这里来了。”
“……”
“皇帝陛下看到的,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的祖坟,每一个人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哪怕有的离开过,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死在这里。”
“……”
“我们温家,就只能在这里。”
这话听起来很沉重,但却透着一丝诡异。
叶诤不解的说道:“你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是有什么人逼迫你们吗?”
那温老苦笑着说道:“说起来,已经是不知多少辈之前的,先祖的事了。”
“哦?你说。”
“说起那个时候,玉门关还不想现在,荒无人烟,那个时候,正是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完全打开,使者,还有客商,往来络绎不绝,玉门关是这条西行之路上最重要的关口。”
叶诤看了祝烽一眼,祝烽也微微挑眉。
这么说,温老所说的“先祖”,那有可能已经是千年前,武帝时期的先祖了。
但,他们并不打断他的话,只静静的听着。
温老说道:“我温氏的先祖,就在这道关隘上任职。”
“……”
“虽然,这里的客商使者往来络绎不绝,但先祖动极思静,反倒开始修道,寻求精神的解脱。”
听到这里,祝烽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能在这样繁盛之地静下心来,潜心修道,可见这个人有法根。
叶诤立刻问道:“那他修得如何?”
温老摇了摇头,道:“这些,也都是老朽听祖父他们谈起,但说到底,也已经是太久远的事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修行到了什么地步。只是有一天,这玉门关突然来了一个老道士。”
修道的人,遇到了一个老道士。
听着有趣了。
叶诤立刻问道:“然后呢?”
温老道:“那道士……据说是道骨仙风,一看就极有道行,他来玉门关,跟先祖打了个赌。”
“赌什么?”
“赌什么,我们不知道,但祖父又说,可能并不是打赌,而是两个人斗法。具体情况,无人得知,我们只知道先祖输了。”
叶诤“呃”了一声。
他问道:“输了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
这两个字,让温老苦笑了一声,说道:“结果就是,温家世世代代,要留在玉门关,不能再离开。”
“……!”
叶诤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原来,这就是他们祖祖辈辈留在玉门关,留在这座荒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