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什么叫又,会不会说话?
谁要睡你家!
脸上火辣辣的,热到耳根,仲夏转身往工位跑:“马上,等我收拾下。”
车停在学校对面,离门禁还有十分钟,仲夏匆匆下车。
时雨摇下车窗,对着她的背影说:“那个……”
仲夏心里噗噗跳,生怕他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她没想好怎么回答。
仲夏蓦然转头问道:“什么?”
仲夏眸子暗沉,语气轻缓地说:“对不起,上午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吓死我了!
她站在马路上,来往有车,仲夏靠近车门,撇撇小嘴道:“是我没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我也有错,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上班时间,没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那放哪了?
仲夏一直很有上进心,进公司后勤勤恳恳,没摸过鱼。
时雨在心里琢磨这句话的含义。
再不走,真要在幸福家园过夜,仲夏挥了挥手,往校门口奔去:“我走了,再见,小心开车。”
娇小的身影被夜幕吞噬,时雨的车仍停在路边,冷风从窗口呼呼地吹,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哼哼笑了两声,把春江大学甩到身后。
仲夏一路狂奔,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
时雨有没有要跟她复合的意思,她不知道。
若他开口,自己会不会同意,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确信的是:枯竭数年的绘画灵感,随着时雨的回归,犹如万千溪水汇入河流,汹涌澎湃。
只要看着时雨,源源不断的灵感,从他的体内流出,注入仲夏的脑子里,牵动着她的神经。
第31章 解惑“他智商太低,不配跟我同桌吃饭……
为了能画出满意的作品,仲夏想出一个好办法。
她调整工作内容,在关怀事业部画画稿,桌子上摆一面小镜子,与电脑屏幕呈135度角,透过玻璃隔断,观察到时雨头发,有时运气好,趁他挺直腰板、活络筋骨,有幸能看清他的脸。
手肘支在桌面上,侧着身子,打掩护,时雨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仲夏根据工作内容,画表情包和游戏场景、界面,效率比之前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等时雨去事业一部,仲夏干起助理的活,电梯上上下下,找这个签字,找那个核销。
时雨只关心大方向,给下属充分的自由度,只要按时完成工作,质量可靠,他不会多加干涉。
只是天天对着仲夏的后脑勺,有点不太适应。
隔壁产品研发部满编,仲夏不用客串,每天大部分时间,留在关怀事业部,安心工作。
她偶尔跟时雨去隆安生物的工厂视察,小型实验室只做常规研究,毒理研究放在厂区,日后生产也在那边。
工厂在南郊,离阳山近,沿着省道不消一个小时,便能抵达永安村。
时雨结束巡查,跟厂里工人关照几句注意安全防护之类的话,便匆匆往停车场去。
仲夏跟过去,她是坐时雨的车来的,回去自然也是搭他的车。
时雨点下副驾驶车窗,说道:“我有事,你自己回公司,车费填单子报销。”
“噢!”仲夏的尾音没拖完,时雨甩给她两道尾气,呛得她一阵咳。
仲夏抬头,四下张望,时雨已经跑得没影。
手头没重要的事,今日工作已经完成,后面的表情包设计,要等曹晨把语音播报做出来,等时雨确认,才能进行后续工作。
仲夏忽而想到,此处离时望山家不远,上班偶尔摸一下鱼,也是可以的。
时雨把她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不给她喘息机会。
难怪最近又有两个事业一部的同事辞职。
就他这股只管自己,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做派。
谁跟他,谁倒霉!
选择留下时雨身边做事,仲夏纯粹有福不享,没苦硬吃。
路程不远,仲夏花费一个多小时,才到时望山的家。
郊区公交车少,等车等了足足一个小时。
仲夏临时起意,没和时望山约好,也不知道他是在拉客,还是在家,来都来了,碰碰运气。
那是一幢单层民宅,在巷子深处,外墙黑漆漆,有些年头,门口有个小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
近年来春江大力发展建设,周围居民大都搬迁,房子租给外来务工人员,三教九流,鱼目混杂。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
巷子窄,时雨把车停在路边,两手空空,推开木栅栏。
建筑古香古色,因年久失修,油漆脱落,常年日晒雨淋,梁柱、石砖现出裂纹。
在这租了许多年,小说卖出版权,时望山把此处买下,像个乡间隐士,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跑网约车,晚上与花共眠,好不惬意。
时望山把从花鸟市场买来的一株茶花,端到院里的花坛,时雨跟在身后,静静地看。
父子俩很少交流,时望山这些年也没管过他。
转学到春江二中那会,白花花在国外办展,把时雨寄放在前夫那边。
时望山跑出租,早出晚归,自食其力,不肯花白花花的钱。
管生不管养,白花花没办法,只好用钱去砸徐帆,试图让他在仲夏家里,感受到家的温馨,还能混口饭吃。
时望山蹲在花坛前,指挥时雨:“把铁铲拿来。”
站在身后的时雨环顾四周,没找到,从墙边拿来一把生锈的斧子。
时望山丢开斧子,往边上一扇小门指:“这东西不顶用,在那边。”
时雨打开门,是一间园艺工具间,从各类工具里找到一把小铁铲,拿过去给他。
时望山不紧不慢地移植,说起养花经:“工具不称手,刨土费劲,方法不对,事倍功半,你不是最讲究效率的嘛!”
时雨没出声。时望山也没指望他回答。
两人多年来形成良好的默契,各管各的,不多说一句废话。
时望山转动花盆,欣赏新买的茶花,又问:“你说茶花是种在盆里长得好,还是在地里长得好。”
这不废话嘛!
小学生都知道的答案。
要真是盆里养得好,你移植个啥子?
时雨想了许久,有点不自信地说:
“应该是地里……吧!”
他说话向来有深意,今日是来找父亲解惑,时雨认真思考问题。
时望山笑了笑,把花盆往地上砸,哐当一声,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他不像白花花,是个铺张浪费的人,花盆看上去普通,好歹能种其他东西,时雨眉心一蹙,问道:“摔碎了可惜,还能用。”
时望山掏出香烟,自顾自抽,解释说:“土太湿,花苞都没几个,根没长好,一看就是前不久挖的,刚种进盆里,倒出来难免把根须弄断。”
时雨哦了一声,也掏出烟盒,点了支烟。
两缕烟丝的空气中汇聚、融合,时望山扭头看了看说:“学会抽烟了?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而后他猛吸一口,畅快地吐出烟雾。
时雨烟瘾不大,站着看他种花,没事干,抽支烟解闷。
听他这么一说,把烟头丢下,用脚碾了碾,应了声:“嗯。”
花坛里被挖出一个小坑,时望山捧着茶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问道:“那你说说,花为什么种在地里长得好?”
时雨不自觉地往裤兜里摸烟盒,想起父亲的叮嘱,把手松开,陷入沉思。
地方宽敞,便于自由生长?
土里养分足,能更好地吸收?
雨水浇灌,比营养液效果好?
时雨没养过花,不懂其中玄机。
时望山种花几十年,没指望时雨能说出中听道理,手里忙活,嘴上不停:“花本来就是长在地里的,我只是让它回归自然。”
时雨好像得出一个结论,又有点不确定,疑惑道:“这么说,花种在盆里和地里,没区别?”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时望山种花,也用营养液和肥料。
他觉得时望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看似高深晦涩,实则没有意义,他刚才说的结论,刚好印证,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时雨又觉得,时望山不是这么无聊,拿他寻开心的人。
时望山用手夯实土表,拍了拍手问:“对种花的人来说,只要花长得好,种哪都一样。但对花来说,自然是土里好,这是它们的向往和归宿,几千几万年来,一直是这样。”
时雨不甘心地问:“我以前是这么觉得,也这么做了,我选择放手,给她自由,难倒不对吗?”
时望山嗤笑道:“你既然觉得自己做的对,大老远跑过来找我,又是为的什么?”
“行了,我这没现成热饭,就不留你了。”时望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时雨的肩说,“你想问的,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自己回去再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