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把话挑明,仲夏也不含糊,替时雨辩解:“他以前是存在一些问题,现在改好了,你不是一直说,知错就该,就是好学生嘛!”
这件事说来话长,仲夏需要好好酝酿。
徐帆没有给她开脱的机会,细数时雨罪状:“我给过他机会,以前叫他头发染回来,他不听,我念他是你心上人,违背教师原则,我忍!后来他唆使你偷户口本偷偷结婚,事情已经这样,我能怎么办,我又忍!每次去你们家,你在忙前忙后,又是整理房间,又是洗衣烧饭,他像个断手断脚的残废,捧着个破电脑,跟他说话也不回,我还是忍!最后你离婚,我想冲到美国去好好问他,他究竟把你当什么,要这样对你,想到你已经够伤心的了,我只能继续忍!我忍忍忍!忍到后面,换回来的是什么?”
徐帆歇斯底里地咆哮,以至于忘了教师楼楼板薄,今日还是大年初一。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平心而论,时雨以前就是这么渣,仲夏没法反驳。
曾经她不懂,现在她知道。时雨染白发,是自我保护,把内心封闭起来。偷偷结婚,是因为徐帆不同意,她没办法,这件事不能全怪时雨,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办不成。两人在一起生活,总要有一个人牺牲,一个偏事业,一个偏家庭。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楼上沈老师,听到动静,下来打探:“老徐,大过年的,冲孩子发什么火,有事过完年再说,来来来,吃糖。”
她抓一把糖果,往徐帆口袋里塞。
教师楼情况,仲夏是知道的,这种程度的争吵,楼上楼下能隐约听到,具体吵什么,对方听不清。
仲明楷适时从卧室里出来,一身正装,戳戳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别让爸妈等着急。”
徐帆犹如川剧演员,乐呵呵拱手道谢:“谢谢啊!新年快乐。”
她要面子,家丑不可外扬,意识到方才一时过火,失了态。
关上门,徐帆戳仲夏脑门:“换衣服去,这事没完!你自己想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就要和他在一起。这话仲夏不敢当徐帆的面说。
过年走亲戚,好像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徐帆与往年无异,热乎地陪长辈拉家常,给小辈发红包。
仲夏和仲明楷心里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过了。只因是过年,她不想扫了大伙的兴。
年初二晚上,趁徐帆下楼倒垃圾,仲夏抓住和仲明楷短暂交流的机会,央求道:“明天白阿姨要来,你看这事怎么办?”
仲明楷肯帮忙救场,仲夏与时雨通过气,他在望江楼订下包间,为白花花洗尘。
他眨了眨眼,拍拍仲夏肩膀,笑了笑。
父女俩长期受徐帆压迫,心有灵犀。仲夏知道,这是父亲在给她暗示,意思是包在他身上。
徐帆走进来,见两人鬼鬼祟祟,大喝一声:“老仲,厨房水开了,去冲水。”
她转而睨仲夏,哼哼鼻子,下巴往她卧室抬了抬:“回房间写论文去。”
徐帆在气头上,两人不敢冒犯,各自逃窜。
仲夏一晚没睡好,她不敢告诉时雨,徐帆知道他俩的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说:“我们过我们的,干别人什么事。”
他就是这么不通世故,时雨把除仲夏以外的人,都归类为其他人,包括他的父母。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天蒙蒙亮,仲夏方入眠。
昏昏沉沉间,隐约听到敲门声:“夏夏,起来换衣服,再不走要迟到了。”
是仲明楷的话音。
仲夏错愕,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她开门出房间,发现两人早已换好外套,徐帆穿的是雨田精品服饰买的那件玫红色羽绒服。
徐帆挎着脸,别过头去。仲明楷勾着她的臂膀,把她转过来。
不知仲明楷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徐帆。
但仲夏想也想得到,徐帆凶是凶了点,做人做事礼数周全,白花花没亏待过她,两人见面次数不多,期间相处融洽。
她只是单纯看时雨不爽,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在外人看来,徐帆是资历丰富的语文老师,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只有父女俩心里清楚,她对时雨成见太深,以至于对方做什么,都是不对,直接判了死刑。
两拨人前后脚,白花花携助理刚到没多久,仲夏一家便赶了来。
“丽萨,车上等我。”白花花揉着太阳穴,对助理挥手。
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么白,一身黑白拼装燕尾西服,充满时尚感,或许因为时差关系,眼窝泛着微青,盖上遮瑕,仍隐隐可见。
仲夏往时雨身边走,被徐帆拉住,摁在他对面:“老仲,你好久没见你的好学生了,你俩坐一起,叙叙旧。”
她一屁股在仲夏右侧坐下,拉起白花花的手,亲切道:“几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年轻了。”
白花花与徐帆热络地聊起来,无非是抱怨国外饮食吃不惯,没有归宿感,诸如此类的废话。
她知道仲明楷爱喝白的,开了瓶茅台:“亲家公,今天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心里高兴,敞开喝,一会让助理送你们回去。”
隔大老远,喝酒不尽兴,仲明楷顺势把座位调到白花花边上。
仲夏想要趁机坐到时雨边上,被徐帆在桌下拽住。
喝白酒对心脏不好,仲夏怕出事,张头提醒道:“妈……”
被徐帆在桌下狠踹一脚。
你喊谁妈呢?
众人面前,晾徐帆不敢发作,仲夏继续说:“你少喝点。”
白花花眯起眼,与仲明楷碰杯,摆手道:“我有数的。小雨,你愣着干嘛?给亲家倒饮料呀!”
时雨端起橙汁,绕到徐帆面前,一道寒气逼人的冷眸瞟过来,拧盖的手顿了顿。
仲夏接过瓶子:“我来。”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当然,只限于白花花和仲明楷两人。其他三人,闷头吃菜,尤其是徐帆,与仲夏交换座位,像一座大山,把两个相爱的人阻隔。
白花花喝不惯白酒,很快就脸红脖子粗,进入微醺状态,说话也不利索:“我这次回来,不……不打算走了,我准备在春江开……开一家画廊。”
闻言,仲夏心头一怔。
完犊子!
彻底凉凉。
她以目光询问时雨。对方摊摊手,表示不知情。
徐帆往她碗里夹了口上汤娃娃菜:“吃菜!”
表面祥和的家庭聚餐,暗地里风潮云涌,徐帆像一道枷锁,将她牢牢拴住。
结账时,白花花醉得软绵无力,瘫在椅子上,仲明楷也好不到哪去,敞开领口,歪着头,挠鲜红的脖子。
众人一同进入埃尔法,丽萨在前面开车。
望江楼离教师公寓近,时雨提出先送他们回
去,再把白花花送回酒店。
到了教师公寓,仲夏没下车,她有点不放心:“她心脏不好,我送她回酒店,一会我自己回来。”
要不是照顾到白花花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闹出人命,徐帆根本不会陪他们演这出戏。
她微微点头,架着仲明楷上楼,冷冷甩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时雨。
时雨想要一起送白花花回酒店,仲夏拒绝:“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歇着。”
她有话想和白花花单独谈。
就算今日不是最佳时机,探探口风,也是好的。
把时雨在幸福花园放下,丽萨载着两人去白花花下榻的万豪酒店,在房间门口,叮嘱道:“仲小姐麻烦看顾好老板,她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我怕她心脏病又犯。”
她从包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放在仲夏手里,顺带递了张名片:“有事打我电话。”
又犯?
她在国外犯过病?
仲夏急切询问:“她什么时候犯的病,严重吗?”
丽萨解释说,是三年前的秋天,白花花晕倒在别墅,若不是她有份文件着急签字,去她家,情况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
白花花扶着墙,对丽萨甩手:“行了,你回去吧,有小夏在,没事的。”
把白花花安顿在床上,仲夏泡了杯蜂蜜茶,递过去。
白花花靠坐在床头,握住仲夏手背。
她睁开眼,嘴角勾出红月,柔声道:“小夏,今天你还能喊我一声妈,我很高兴。”
仲夏手颤了颤,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心,散发阵阵暖意,让她悬着的心,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第61章 碰壁“这群医生,一个个白内障,都该……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仲夏与时雨离婚三个月后。
白花花和往常一样,在慕尼黑办展,让丽萨买一套刀具和不粘锅寄给仲夏。
丽萨刚来,填错仲夏手机号码,当时没注意。仲夏搬走,家里没人,快递员认真负责,致电寄件人,核对收件人信息,还说家门口有好多快递,这户人家似乎长期无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