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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浮珠_一灯人【完结】(25)

  “衣冠冢。”晏庄低语,眉目隐痛。

  人死后尸骨不存,才有设衣冠冢的说法,可见他死得更加凄惨,连拣骨重葬都做不到。晏庄看着墓塔,说不上来有什么心绪,分明前世最后一面,他们还在饮酒畅谈,一转眼,好友变作了冷冰冰的石碑,与他对望。

  十一皇子微微疑惑:“常繁霜独冢竟然在此。”见晏庄顾目,他解释说,“唔,吾以为他会是庄王陵的陪葬墓,很多人都以为——原来没有。不过真是奇怪,会是谁给他设立的衣冠冢?”当年庄王之乱,逆贼的同党都被赶尽杀绝,照理来说没有余孽存活才对。十一皇子顿了顿,又想,常家到底身份特殊。

  晏庄也想起从前常家,心想,当然会是那个野丫头。不过,她后来一定恨死他们,因为他与常繁霜出征之时,明明答应过要完好无损地回去。显然他们都食言了。

  有旁人在,晏庄表现得很漠然,也没有在墓塔前久站,就随意绕去了另一侧观摩。十一皇子当他是误打误撞,并没觉得奇怪,反倒他自己站在那里,感慨半晌。

  柳令襄来找他们吃斋饭,走到寺后,感觉氛围阴森,目光所及,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她刚要纳罕,风过碑林,响起簌簌之声,忽远忽近,吓得她缩了缩脖子:“先生,先生?”不敢叫破十一皇子的身份,她只好高声呼唤晏庄。又后悔,早知道叫上秋水一起。

  有人伸手,拎住她的衣服领子,柳令襄头皮发麻,只差没有尖叫,待回头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十一皇子。

  柳令襄左右一看,问:“殿下,怎么没看见先生?”

  “先生,你只知道要找先生。”十一皇子心情不佳,因她切切关怀,没有分到一点给他,但讲到最后,他的声音却低了下去,很低,近似于喟叹,“难道,在你心中从来就没有想过我?”

  这话他说出口,柳令襄陡然觉得危险,好像自己被迫向他施了刑。

  “令襄。”十一皇子低头看着她,“你这一向为什么老躲着我?”

  她撇清不认,眼神闪烁:“我没躲你呀。”

  “那你着急走什么?陪我说会儿话。”

  “殿下。”她嚅了嚅,顿了顿,“昨日谢谢你。”

  “就只有这个?”

  “那日的药膏,也要多谢你。”

  “还不算是白眼狼,但干嘛还防着我?”

  “瞎说,哪有的事?”

  “那你有了困难怎么不向我求助?”

  “你是钦差。”柳令襄两颊通红,十分为难,“不能拖累了你。”

  “谁当是拖累了?”十一皇子急忙否认,“要不是因为你,我何必千里迢迢赶来新亭?就为这件苦差事?”

  “那你现在差事办完了,干嘛还不走?”

  “你又说气话,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令襄内心挣扎,扭过头不说话。

  “好好,我说错话了,你不要恼我。”十一皇子默然一会儿,才问,“令襄,你听没听说过庄王陵?”

  “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我有办法帮你拯救柳家。”

  “难不成会和庄王陵有关系?”

  “庄王陵地图,就在柳家。”十一皇子面露笃定,一面小心留意她的神情。

  柳令襄是完全茫然的,但耳畔轰然一声,令得她整个人突然无比清醒。难怪,她忍不住喃喃,本来一直不解,不明白皇室为什么莫名其妙降罪柳家。原来是怀璧其罪。

  她望向十一皇子,难以置信,氤氲出泪光:“你也是为了地图?”

  “如果真是,我干嘛跟你讲起?”十一皇子连忙解释,怕她误解。

  “也许因为说了,有人傻,情愿奉献给你呢。”

  “我就是这样的人,在你心里?”

  “就算我说不是,也没有办法拿地图给你,因为我也才知道这个。”柳令襄抿紧嘴唇,直直望着碑亭发呆,“或许爹爹清楚,但他没醒来过。”

  十一皇子默不作声。柳令襄又问:“庄王陵地图到底是什么?交不出它,我们全家都活不了吗?”

  十一皇子摇头说不知道:“陛下他们是怎样想的,谁也猜不到。既然你不知情,那就不要多想。令襄,请相信我,柳家的事,不管有没有地图,我都会帮你的,没有,大概会困难一点,但我绝不会眼睁睁见你受难。”

  柳令襄不看向他,惨然微笑:“哦,是吗?”这时,她忽然想到柳衔霜,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真懊恼她们没在一块,不然她可以向她讲述心中的惘然与不安,兴许就会镇静很多。柳令襄本是想想而已,没想要冀望她,但这念头一起,竟不能轻易掐掉。她显得急不可耐,转身丢下十一皇子,回去叫上秋水,连斋饭也不想吃了,说要回新亭。

  她眼泪汪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然而倔强,别的一概都不说。秋水看得胆战心惊,碍于十一皇子,又不敢发问。十一皇子追着她回来,也在一旁束手无策,愧疚难安,心想早知不跟她说了,但目前已是无济于事,柳令襄是一眼也不瞧他了。

  幸而晏庄此时拜访完住持回来,看见变故,倒是很显沉稳:“那就安排客船,连夜返程。”

  他们匆匆下山,和周妈在码头汇合,登上最近一艘前往新亭的客船。船上五日,柳令襄闭门不出,面上倒是若无其事,看不出古怪。

  但这样才古怪,周妈为此焦虑,悄悄去问晏庄:“庄先生,你知道小姐遇见什么事吗?”

  “她不说,谁也不知道。”晏庄想了想,“但那时候她是和殿下在一块的。”

  周妈暗自惊讶,心想莫非小姐回心转意了吗?

  当青山在望,柳令襄才自觉冷静了些。本来此去吉州,还想着要与二掌柜谈谈,计划再走一趟金石市场,摸摸内鬼的痕迹,未想到听见那消息,害得她心如乱麻,什么都没顾上。

  柳令襄曾郁郁几日,绞尽脑汁琢磨王陵地图,奈何一无所获:她没在祖父或父亲口中听过与地图相关的任何事,只言片语也没有,她想,要么柳家根本没有地图,要么就是祖父他们也讳莫如深。若是前者,柳家如何自证,以谋生路?若是后者,生路会否也变作绝路?

  见她终日恍惚,一言不发,周妈很担心她就此一蹶不振,灵光一现想到一事,三番五次来舱门探头,柳令襄终于看不惯,叫道:“周妈,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心里烦。”

  周妈忙说:“实是有件事,想请小姐做主。”

  柳令襄问是什么,周妈道:“衔霜小姐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去年她没在府里,因此没有大办寿宴,今年不同,但家里又出了那样的大事。”

  言下之意,办,肯定是要办的,但拿不准该如何办。因此要讨她的主意。

  第二十章 露莲双脸远山眉。

  因比说好的归期要早好几日,家里不知她改了行程,没有人来迎接。回到秋千巷,府里也一度冷冷清清,一问,说鲁太太有请,太太打牌去了。打牌向来是赵氏的爱好,这半年家里出变故,她才减了兴致,柳令襄没见怪,又问:“那姑奶奶呢?”

  “姑奶奶也去了。”

  柳令襄闻之诧异,心想柳衔霜又不爱打牌,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她正纳闷着,又听见说六掌柜还在府里等衔霜小姐,顿时了然了。她和晏庄分别过后,先去看过柳千亿,才来到前院会客厅。

  六掌柜没意料柳令襄回来这样早,一愣,起身相迎,恨道:“也好,还请家主做主,衔霜小姐实在太胡闹了!”

  柳令襄奇道:“哦,她犯什么事了?”

  六掌柜愤恨不已,状告范渺渺恶行,原来她趁六掌柜没在江口窑址监烧的时候,命窑工改建了窑内布局,等六掌柜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才发现为时已晚,窑内的布局早被她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改建后的第一窑都已经热火朝天地烧起来了。

  柳令襄说:“当日不是说好,将江口窑全权交由她负责吗?”

  六掌柜不满:“说好交给她负责,不过是念在她毕竟要分一半的家业,但她只可以决定烧什么,怎样烧尚且还轮不到她主持!”六掌柜的犟脾气柳令襄向来是领会到的,也知道他始终不许衔霜小姐踏进秘密之地,防止她偷窃秘法。

  柳令襄佯作为难,沉默片刻。难怪那位姑奶奶会使出调虎离山之计,也难怪,明明不会打牌,还非要跑去鲁府。她有点想笑,碍于六掌柜满脸苦大仇深,才勉强忍住:“嗳,烧都烧了,先等等看这一窑的成品如何!”

  柳令襄苦口婆心,总算打发走六掌柜,秋水进来说:“小姐,太太她们回来了。”正说着,就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柳令襄走出去,赵氏讶异,上来打量她:“襄儿,怎么提前回来了?”

  在母亲面前,柳令襄行若无事,笑道:“事情办得妥当,就想着先回来,免得娘在家里要担心。”

  “你真怕我担心,就不会出去!”赵氏话里这样埋怨,但还是心疼她外出受累,连声说:“江上日头大,瞧着是晒黑了一些,襄儿,怎么样,坐船辛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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