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允抬眼:“做什么啊?”
“帮着看孩子。”袁晓苦大仇深道:“随时随地看着这群精力旺盛背着画板拎着颜料盒满山遍野到处瞎跑,稍不注意就不见人影的熊孩子们。”
“……”
“你都不知道,下午我们组回程的时候,点名一下少两个人,手机也没信号,急得教授血压都飙高了,一把年纪的老头健步如飞,跟着我们一起爬山到处找人,两只脚都磨出水泡了,人老头容易吗?”
陶斯允摇摇头,贴心地摸出一盒润喉糖抛给她,“袁老师,你也挺不容易的,嗓子都喊哑了,好好休息吧。”
***
绥婺是这次的最后一站,位于三省交汇处,作为国内拥有古村落最多的一个县,自然风光绝美。
民宿安排在有着“最美古村落”之称的梧坞村,这个村子依山而建,房屋修建得错落有致,推开窗子,人站到屋顶上面,可以将整个梧坞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尤其是太阳快要落山之时,余晖裹挟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将这人间烟火慢慢引渡至光景合一的效果后,特别有老电影里那种味道。
陶斯允不是美术生出身,所以并不知道南泽还有这么个地方。
当下正值写生季,游客不多,附近几家民宿住的都是学生,除了他们,还有画室老师带着参加集训的高考生和其他美院的大学生。
民宿老板姓梁,挺年轻的,不过穿衣打扮看着不像是老板,倒像是一个颓废的文青。
这次来的都是些年轻人,正好赶上村里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他和另外几家民宿老板商量以后,准备过两天一起搞一个联谊烧烤晚会。
晚上,袁晓到陶斯允的房间串门,抓着她的手兴奋了半天——
“梁老板居然和我是大学校友!不可思议吧?我之前在留校作品里见到过他的名字,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我仰慕已久的同门师兄!”
“我一直特别喜欢他的画风,不过我刚上大学他就毕业了,老师也联系不到他,没想到这次居然……居然……”袁晓捂着脸,简直激动到说不出话。
陶斯允见她这副模样立马心领神会,“是挺巧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好心提醒道:“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先放开我,然后下楼去加个微信什么的呢?”
袁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很是挣扎,最后扭扭捏捏地说,“可我一个人不好意思,要是有人陪我就好了……”说完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
陶斯允不动声色地掰开她抓着自己的手,一脸纠结地说:“所以,你是打算让我陪你去么?”
“嗯嗯嗯。”袁晓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那先说好啊,我只陪你下楼,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搞定。”
***
她们住的民宿是一个三层楼的小院,面积挺大的,楼上楼下加起来有十几个房间,院子里还养了几只狸花猫,可以随便让人撸,但不怎么爱搭理人,看起来特别高冷。
一楼是类似于客厅的公共活动区域,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大实木桌子。
陶斯允和袁晓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梁老板挨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正在和她说话。
见此情形袁晓直接愣在了楼梯上,转头一脸心碎地看着陶斯允,再也迈不开腿了。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楼下两人的交谈。
梁尽接起来,不耐烦地“喂”了声。
“我说你一天到底要查几次岗啊,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家姑娘乖着呢,我天天看着,放心吧,不会让别的除了我以外任何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的异性包括我养的那两只已经做过绝育的公猫和她待在一起超过两分钟的行吗?”
“……”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袁晓对陶斯允无声地比口型:吓死我了。
梁尽揉着女孩的齐耳短发,毫不犹豫地挂了对方的电话。
“你这姑娘到底对他做什么了,让人这么没安全感,天天给我打电话查你岗。”梁尽说:“等到了法定年龄,赶紧领证算了,省得某个老男人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成天疑神疑鬼……”
姑娘的声音很软,反驳他:“谁老了,你才老,你们俩明明一样大好不好。”
“这么护短啊!”梁尽一手捂着心脏,痛心疾首地表示:“满满啊满满,你可太让我伤心了。”
姑娘认真地说:“以后别再这么叫我了,裴老师听到要生气的。”
梁尽:“你这是在我面前故意秀恩爱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哦,那个,我先出去消消食,谢谢你的宵夜,晚安。”女孩狡黠一笑,溜之大吉。
“……”
等到姑娘出了院子大门,袁晓这才佯装淡定地下楼。
“梁老板,烧烤活动大概几点开始啊?我们白天还要带学生去写生,需要提前给大家说一声,尽量控制好回来的时间。”
梁尽正在收拾碗筷,听到声音回头,“啊,差不多七八点钟的样子吧,来得及,不过你们到时候得提前两小时回来一起干活,不然人不够,吃不上饭的话可别怪我啊!”
“哦,没问题,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随时联系?”
“行,”梁尽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亮在她面前,“扫吧。”
随着“滴”的一声响,两人成功加上了好友。
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让一旁站着的陶斯允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27章
两位领队的老教授在经过了十多天的长途跋涉以后明显感觉吃不太消,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后面干脆就摆烂了,到了绥婺直接放权,让两个研究生助教带学生外出写生。
绥婺县下辖有十多个古村落,全部隶属于不同的镇子,从地图上看,位于中间的梧坞村凭借自身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这条路上一个重要的点,正好将周围十多个村连接成一条曲曲折折的线。
由于村与村之间的分布很零散,两三天的时间根本不能每一个都去一遍,于是被委以重任的两人和教授商量过后决定各自带领自己专业的学生,兵分两路。
陶斯允在外习惯性择床,晚上睡眠不足,白天更是体力不济,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呈现出一种病殃殃的疲惫之态。
好在班长张宇皓的组织能力还算是不错,有他在,她基本上用不着操什么心。
早上八
点多,租的大巴车按时把他们送到了地方,陶斯允清点好人数,再次重复了一遍未经允许不准乱跑。
然后找了个位置取景,支画架,贴好纸坐了下来,沾水,开始调色,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上午她应该都不会挪地方。
“学姐,我听袁老师他们组的人说今天要去三个景点呢,而且只用画二十几张色彩小稿就行了,我们能不能……”
“不能。”陶斯允打断他的话,握笔的手没停,视线始终放在纸上。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是纯艺类的专业,回学校要办展汇报,我们设计不用像他们那样做太多的色彩训练,侧重的方向不同,要求也不同。”
张宇皓两只手撑着膝盖,半弯下腰,看着她这张美煞的侧脸,半天没吭声。
陶斯允构完了图,拿出纸巾去擦笔上沾的颜色,心想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伤人自尊了?
毕竟按照国内高校的录取机制,纯艺类专业的分数相对来说比较高一些,很多人学设计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喜欢。
袁晓一个正儿八经美院毕业的人,哪怕考研上岸了沪大,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就算沪大厉害到在国内排top三,在美术生眼里,也就是一所综合性大学,鄙视链的顶端永远是美院。”
从八大美院到top前三的心理落差,这种复杂的人生经历一般人还真是体验不到。
学画画的孩子有几个不想当艺术家,不想考美院的呢?
陶斯允心想,眼前大概又是一个美院梦破碎,学着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专业的失意少年吧。
“下午还要去宏北村呢,没有时间去景点,不过你真的想去的话,那我跟袁老师说一声,明天你跟她?”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张宇皓“我”了半天,在陶斯允疑惑的目光中脸红了一下,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我、我走了”。
***
下午,从宏北村回民宿的路上,陶斯允突然被告知班上一个女生不见了。
“陈萱的男朋友昨天和她提分手,她哭了一晚上,本来今天想请假的,但是又不敢……”
说话的是和她住一个房间的两个室友,短发姑娘看上去是真的急了,眼圈泛红,说话都带着颤音,“学姐,她不会想不开吧?”
她们一开始发现人不见了以后没有告诉陶斯允,而是在班长点名时帮忙打掩护,等到回去的路上死活联系不上这才慌了神,主动找到陶斯允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