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楹原本也没放在心
上,正准备洗手,忽然从镜子里瞟到一个有点熟悉的侧脸。
她仔细看了两秒,立马就关了水龙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拦下了正准备动手的严芷如,把人扯开,这才看见角落里陶斯允那张已经近乎苍白的脸。
她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两只手冰凉,前额的头发也打湿了,凌乱地贴在皮肤上,胳膊上还有几道被掐的红痕。
看上去触目惊心,一看就知道被欺负得不轻。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绥婺见过的。”
乔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陶斯允几乎立马就认出了她,于是点头。
“她打你了?”
陶斯允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乔楹身后的严芷如,“我也打她了。”
乔楹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裹在她身上,温声道:“衣服怎么弄湿的?”
陶斯允咬着嘴唇,就像是学生时代班里一向乖巧听话的好学生突然有一天很反常地和人打了一架,在老师询问她打架原因时,始终保持着沉默,就是不肯说。
乔楹也没继续问,替她扣好了扣子,转身对朋友使了个眼色。
同伴立即明白过来,上前搂着陶斯允就走,“妹妹,我们先出去吧。”走到门口还不忘对乔楹撂下一句“你动作快点”。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门,给她望风去了。
水龙头调转方向,冷水开到了最大。
流水声冲击着耳膜,严芷如忍不住后退,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乔楹踩着满地的水,径直走到严芷如的面前,慢慢撸起了衬衣袖子。
“你跟我说说看,刚才是怎么把她衣服弄湿的,我让你也这么来一遍,好不好?”
乔楹的声音很冷,净身高一米七几的她,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的,动起手来也是干脆利落。
……
半小时后,陶斯允坐在车里,乔楹给她贴了一个创可贴。
“疼吗?”
“不疼。”
她的手机之前掉在了地上,钢化膜碎了,捡的时候玻璃渣不小心扎到了手指,鲜血直流。
在冰水里泡得太久,手都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疼。
“先喝点热水,休息一下,我下去打个电话。”
“好……”
乔楹下车后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打开通讯录,翻到陶潜的号码,给他打了过去。
陶潜没接,响了一声就直接给她挂了。
乔楹低骂一声,继续打,他又挂。
第三次,陶潜终于接了起来,冷漠道:“你还找我干什么?”
“你死哪儿去了,赶紧滚回来。”
对面忽然轻嗤一声:“你管我呢,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乔楹懒得跟他废话,“你妹让人给打了!我现在送她回家,你快点过来。”
……
边澄子在醉得人事不省的前一刻还不忘给魏陆和打了个电话,把她表弟破口大骂了一顿,边哭边骂,魏陆和吓得不行,赶紧扔下一群狐朋狗友,屁颠屁颠地赶到夜店去接人。
等陶斯允确认完他的身份以后,这才放心让他把姑奶奶接走了。
乔楹坐上车,“你哥哥出差了,我先送你回家?”
“嗯……”
***
陶斯允到家泡完热水澡,一点睡意也没有,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在夜店里遇到严芷如的事……
他们一家不是早都回南泽了吗,又怎么会在沪西遇到她呢……
陶斯允一个从不碰酒的人,鬼使神差地在酒柜前站了很久。
没记错的话,里面那小半瓶白酒,好像是上次搬家陶代铭和陶潜没喝完剩下的。
……
半夜,陶斯允是被渴醒的。
胃里烧得难受,她晕晕乎乎地下床去厨房找水喝。
……
整整两个多小时,陶斯允的电话一直处于没人接听的状态,发微信也不回。
陶潜实在放心不下,本想让乔楹再去一趟的,但非小区的住户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只得作罢。
再三考虑过后,也不管大晚上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了,他直接给住在对门的许霁打了个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外地,要明天晚上才能赶回来,我刚看到业主群里说停电了,那丫头的电话又死活打不通,我怕她出什么事,麻烦你了许霁,你去看看,然后给我回个电话,拜托了。”
“好。”许霁刚睡着一会儿,醒来后声音有点哑。
挂了电话,他迅速穿衣起床。
五分钟后,许霁开着手机电筒站在陶斯允的家门口给陶潜发微信:【敲了半天,门没开,不知道在不在家】
下一秒,陶潜直接把智能门锁的密码发给他了,让他进去。
许霁愣了一下。
她的密码是六个七。
……
开门的瞬间,许霁听到了屋内的大提琴声。
第45章
圣诞节这一天的凌晨,沪西这个南方城市竟然悄悄下起了雪。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月光投在落地窗前,窗外很亮很亮。
眼前这一幕画面和许霁昨晚路过礼品店在橱窗看到的那个水晶球八音盒里的场景很像,在这个停电的夜里显得无比梦幻。
简直就像是童话一样。
许霁没有过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大平层里安装了地暖,温度给得特别足,陶斯允光脚踩在地板上,正背对着许霁非常投入地拉一首他没听过的曲目,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上一次见她拉大提琴还是在高一的文艺汇演……
许霁沉浸在音乐里,思绪忽然被拉远,不由自主想了点有的没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收音,陶斯允放下大提琴,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张开了双臂,整个人贴在巨幅玻璃墙上,嘴里嚷着:“好热啊!”
许霁回过神,连忙走过去,及时制止了她危险的动作。
陶斯允受到惊吓,“啊”的一声惊呼,扭头的瞬间,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勒紧了腰。
许霁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手臂以一种绝对保护的方式有些强势地横在她的腰间,像是一条足够结实又足够安全的绳索,还没等陶斯允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托住身体带离了窗前。
后背紧紧贴着一个陌生的胸膛,陶斯允又急又怕,紧张得不行,下意识就在他的怀里挣扎了起来。她慌张地想要去寻找解开绳索的结扣,摸到的却是许霁牢牢圈住她的手。
许霁低下头,下巴轻轻地抵着陶斯允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喝酒了?”
淡淡的烟味和熟悉的铃兰香几乎是同时向她袭来,陶斯允身体缩了一下,微微喘着气,侧仰起头,努力想要去看清身后的人。
陶斯允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刚才那一吓,使得她的呼吸和声线都不太平稳,“你、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腰上的手松了松,许霁又问:“喝了多少?”
陶斯允终于安静下来,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想了想,说:“好几口。”
“……”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毛绒绒的吊带睡裙,外袍不知扔哪儿去了,一头及腰长直发披散在肩头,衬得细长的脖颈线条愈加优美。
许霁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
陶斯允喝醉了以后特别乖,睁着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许霁突然笑了一下,食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尖,跟逗小猫似的,问她:“还认
识我么?”
“嗯……”陶斯允眯眼盯着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脑海中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名,嘴里喃喃道:“普罗米修斯。”
“……你再好好看看。”
这个姿势脖子很累,不舒服,陶斯允在许霁怀里转了个身,两人换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搭在许霁肩上的两只手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陶斯允踮起脚,附在他的耳边,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是长得像许霁的火神祝融……”
许霁愣了愣,接着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哑声道:“我身上热吗?”
“不热,”陶斯允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凉凉的,好舒服。”
许霁缓缓勾起嘴角:“那不就行了。”
陶斯允呆呆地看着许霁,在那短暂的对视中恍惚了一下,仿佛陷入了错乱的回忆,嘴里喃喃道:“生日快乐……”
许霁怔了一下。
“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陶斯允忽然回抱住许霁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晕晕乎乎地轻轻蹭了蹭。
略高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衣料全部传递到他的身上,仿佛是黑暗中所有的热度来源。
许霁被她身上的温度烫得呼吸一滞。
“陶斯允,”他的喉咙有一点干涩,过了许久才悄声道:“你欠我一首曲子,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