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什么犹豫的便说出来了。
温言和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颇有些皮肉不笑的样子,狐狸牙尖咬住,几分咬牙切齿的恼怒,“云娘子可真是沾染了不少好习惯呢。”
云知鹤一顿,便知道他误会了,微微一怔便开口解释,“并非你想的那般,是要调查一下贱籍公子们的生活状态。”
“……便于修改律法。”
温言和的表情缓和下来,迅速又眯着桃花狐狸眸子笑盈盈开口,“可与云娘子一同去否?”
虽不知他为何去凑青楼的热闹,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偷偷瞄了一眼认真提笔写字的温丞相,她没有发现,松了一口气。
云知鹤又猛然想起来,云府中好像……有位贱籍公子来着,又猛然开口拒绝了温言和去青楼的请求。
“不去青楼了……去云府。”
温言和跟着她往外走,有几分兴趣缺缺的疑惑,对去不了青楼有些遗憾。
“为何不去?”
他这辈子还没去过呢。
“因为我先前买了一位青楼男子啊。”
温言和的表情又僵住了,抿着唇,半天没有开口。
她的嗓音坦然又清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在温言和心里翻起了多大波澜。
在云知鹤伸出手要拉他上马车时,温言和垂下眸子没有伸出手,反而把手给了旁边的侍从,让其拉他上去。
云知鹤看着自己伸出来的手,又看了看钻进马车一言不发的温言和,有些疑惑。
去云府的一路上温言和坐在她对面,只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抿着唇,手掌抵在下巴上,修长如玉的指尖在自己的唇上,脖颈线条流畅优美,一言不发。
许久,像是忍不住一般,嗓音微哑,“云娘子当真好兴趣,云府竟然养着暖香玉,可是舒坦?”
一开口便是挖苦。
他微微抬眸,手还抵在下巴上,指尖抵着红润的下唇,清朗独绝的小公子眸尾气得有些微红。
云知鹤只当他随了温丞相看不起寻欢作乐、美人入怀的风俗,开口。
“我许久才回云府一躺,前些日子病重,日子也并不舒坦。”
温言和表情有些舒缓,只当她许久没去幸那青楼妓子,但还是有些难受的委屈。
虽说他知晓通房小侍这些东西,但只想着她会碰其他男人,便有些气不顺。
青楼的公子买来不就是泄欲的吗?
抿了抿唇便不再开口,只是心不在焉的随着云知鹤到了云府。
一进门,王爹和清竹便来迎接,王爹识得温言和,面上的笑抑不住。
这些日子云知鹤出息了,又是带轩儿公子又是带温公子。
也不知选哪个做夫郎。
温言和眯起眸子打量着清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
青色竹纹腰封紧紧裹住纤细的腰,勾勒出极好的身材,肩宽腰窄,走路都带着雅然的弱柳扶风。
腰身倒是……极其纤细。
温言和咬了咬牙。
他虽说貌美,但……腰身却不如他那般纤细。
清竹眸尾微垂,面容俊朗清澈,带着楚楚可怜的气质,薄唇微微泛红。
嗓音娇娇柔柔的叫着,“云娘子……奴为你褪去裘袄。”
二人的视线猛然对上。
温言和轻笑一声,依旧笑得清朗独绝,桃花似的眸子润着涟漪,微微眯起,打开折扇。
虽说冬日里总拿着支折扇有些装模作样的嫌疑。
但他习惯了拿这支折扇,墨发白玉美人配折扇,外人看起来也颇有些赏心悦目。
清竹则面色波澜不惊,依旧是那副娇柔清澈的模样,款款行礼,迎接外客。
云知鹤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殊不知二人已然在眼神中争锋相对了一局。
清竹做事伶俐,泡茶更是一绝,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娴熟极了,轻柔为二人斟好了茶水。
温言和看着他泡茶的手艺微微一顿。
他所用的茶艺技术,为大族公子所必修的。
温言和为京城第一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茶艺与他相比也是微微逊色。
在清竹出门那一瞬,他瞥过眸子,微微嘲弄的开口,“我可是见识到云娘子的暖香玉了,当真是妙人啊。”
云知鹤在来之前三言两语介绍了清竹,只道了他一句,‘性子柔弱,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
所以对于他泡茶的手法温言和并没有太大的惊奇。
云知鹤蹙了蹙眉头,“并非暖香玉,莫要乱说。”
温言和没听进去,只凝视着清竹的背影,微微抿唇。
他心中微微发胀,泛起酸楚的涟漪,轻哼一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腰身。
确实……没有他的细。
与王爹叙旧一番,云知鹤才把清竹又唤了回来,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了。
在清竹疑惑的目光中,云知鹤斟酌着开口,“……清竹,你目前户籍为贱籍,可是……能否告知贱籍日常的待遇。”
清竹抿了抿薄唇,眸子微微颤抖,面色发白,嗓音干哑,“云娘子……奴……”
毕竟都不是什么些好的经历,云知鹤嗓音如此轻柔也是怕伤害到他。
清竹垂了垂眸子,眸中闪过一丝情绪,指尖微微颤抖。
“奴此前……小时候被发卖到青楼之中,爹爹看奴身姿卓绝,面容俊秀便亲自……教导,想要将奴培养为花魁。”
这么说起来……当初买清竹的时候倒是花了不少银两。
不过云知鹤被陛下赐下的众多赏赐,钱财倒是不怎么在意。
温言和观察着清竹。
他垂下头,不曾直视面前的二人,只一句句开口。
“奴见过许多兄弟……因不接客,被殴打致死,还见过许多……被客人……”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温言和是个男子,他越是说,温言和的面色就越白。
他虽然聪明,却也没曾想过活在青楼里的男子那般水生火热,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
温言和本就如玉般白的面容更加苍白,嘴唇有些颤抖,本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礼仪文书教导着长大,听这些腌臜东西……听不惯。
他看向清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与怜悯。
云知鹤听着这些事情指尖有些颤抖,眉头也愈发紧。
慢慢的,清竹的嗓音带上了哽咽,清澈而俊朗的面上滑下泪珠,他嗓音干哑的开口,“云,云娘子……清竹,清竹好怕……”
看清竹情绪崩溃,云知鹤立马让他停下不必说了,安抚着他的情绪。
“呜呜呜……云娘子……”
清竹抖着肩膀,猛地瘫软进云知鹤的怀里。
温言和一愣。
云知鹤也有些愣住,本想推开他,但看他情绪崩溃哭泣也只好压抑下动作,任由他抱着,只是身子有些僵硬。
“呜呜……清竹……清竹……好怕……”
他在云知鹤怀里哭泣,头靠在她肩膀上,泪水打湿了肩膀,云知鹤只好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安抚他的情绪。
“好了……你已经离开了。”
毕竟是自己的问题才让他如此崩溃的。
她一介女子听着那些事情都觉得难受,更何况于一个亲眼见证那些事的小郎君呢。
温言和抿了抿唇,想上前把他拉起来。
若是清竹想,完全可以扑倒他怀里来哭泣,他也可以安慰他的。
清竹哭得梨花带雨,尾音也干哑哽咽,许久都停不下来,只抱着云知鹤,泪水簌簌的流下。
温言和虽说有些同情他,但,如此窝在云知鹤怀里,也是不可以的。
他刚要开口让他下来,便猛然看见清竹轻轻抬眸,沾湿的眼睫更显得他几分纯欲,直直对上他的眸子。
然后轻轻一笑。
明明面上还是湿润的泪水,眼眶也是红的,肩膀还颤抖着。
却笑得温和又清朗。
是挑衅……和争锋。
他抱着云知鹤,正面对着温言和,云知鹤背对着他们。
温言和看着他的微笑顿住,指尖猛然捏紧手中的折扇,似乎没想到这看起来清澈如仙的男人有如此心机。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的同情与怜悯宛如笑话一般,压抑住眸中的冷漠,盯着清竹的眸子。
小狐狸难得表情如此冷漠,唇张开,虚声说,“……当真好心计。”
清竹看清楚了他的唇语,又垂下眸子簌簌的哭泣。
这小公子的敌意过于明显了,一踏入院落便能感知到,他在青楼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自然不是如表面那般单纯。
这位温公子眸中的敌意明显极了,隐隐带着鄙夷与不屑。
他好久没有见到云娘子了。
日日想着他当初抱着他的那股体温,温柔又温暖。
清竹满足的垂下眸子,继续在云知鹤怀里哭泣。
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