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城缺衣少食,哪怕县衙内储存的粮食尽数拿了出来也是供不上全城人的吃食。
她已将陇城情况上报,一是要等朝廷运输的粮食,二是……城中富商粮食储存过多,应是可以让她们松口赈灾。
而她才来了几天,城中依然是破败不堪,百姓行尸走肉,但是腐尸也差不多被焚烧殆尽了。
云知鹤正在为此事思索,解决了济宁神婆之时坐在马车之上往回走,此处染疫之人尤其少,猛然看见前方聚集一片的人群。
虽说此处安全,但能少聚集还是少聚集的好。
她蹙了蹙眉尖,刚想呵止这般聚集行为,又定睛一看前方有一施粥的摊位。
顿了顿,心下了然,下了马车便走过去。
虽说理解,但还是要提醒几句。
那富家公子为灾民舀粥,墨发扎起来,面容清秀,带着小家碧玉的柔和,面白如玉,让人赏心悦目极了。
他看见云知鹤慢慢走来,猛然一惊,将手里的粥米打翻,又慌忙的整理好,耳尖通红。
柳玉早便听说了这位新任县令之事。
为国为民,胸中清风明月,何其清廉正直,竟然断发发誓,还是京中那位云知鹤娘子,其才华相貌天下皆知。
他心尖猛然生出几分羞涩来。
一双美目含羞露怯,声音轻轻的打招呼,“云,云县令……”
云知鹤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城中疫情四起,施粥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口鼻上是用药物熏过的布子,又从袖中拿出一块来,递给他。
“敢问公子姓名?这布子可防疫,莫要以身涉险。”
柳玉面色通红,看着她那双漂亮冷清润着光的眸子,接过布子,又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我名柳玉,柳家幼子。”
他低下头,羞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侍从以为云知鹤要怪罪,忙过来解释。
“云,云县令,我家公子心善,见不得疾苦,自瘟疫爆发,捐献衣物,变卖首饰,又顶着夫人的怒火,偷偷溜出来,日日施粥。”
“此处多是未染疾之人聚集的地方。”
瘟疫爆发多日,未染上疾病的百姓自发分割庇护的地方,此处便是其中之一。
“这施粥的粮食还是公子的月俸所买……”
云知鹤不免有些惊讶,她点了点头,叮嘱道。
“公子柔中带刚,济世之心,该是人人称赞,但施粥之余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莫要染上疾病。”
柳玉则依旧羞得满面通红,低下头轻轻的点头,又抬眸看她几眼。
“知,知道了……”
跟在身旁的清竹一顿,他为男子,自然敏感于这些男女之情的细碎,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几分晦暗。
他打量这柳玉公子几分,看他面容俊秀,身姿挺拔,心下暗暗上了几分心思。
但清竹也没什么恶意,也晦暗着眸子微微高看了他几眼。
柳玉晕晕乎乎的告别了云知鹤,施完粥窝在马车的一角面色通红,又被旁边的侍从偷笑。
“公子莫不是丢了心?”
“净,净胡说!”
他慌慌张张的解释,又想起了刚刚云知鹤漂亮的眉眼,俊脸通红。
而云知鹤那边则在县衙中暗暗思索,柳家为城中富商之首,或是可以交接解决这城中粮食紧缺之事,解燃眉之急。
打定了主意她便开始筹备。
天色昏黑,陇城渐渐染上夜幕,焚尸的黑烟还在烧着,烟雾覆盖在陇城上空,吞噬了一片黑暗。
济宁神婆的二十大板还在打,她哭嚎着咒骂。
“云知鹤!你不得好死啊!”
“你这,唔!无知的黄毛丫头!不得好死!”
咒骂声连同哭喊,久久不停。
作者有话说:
柳玉不是男主候选之一,不要太喜欢他唔
第37章 城中
“陛下……”
屋中淡雅的香气萦绕,朦朦胧胧盖上轩辕应的思绪,只隐隐约约听见李公公轻柔的嗓音,一声声叫着他。
“陛下,醒醒……”
轩辕应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抿住嘴唇,大抵陷入了梦魇,真真假假之中喉结微颤,然后猛地惊醒。
他出了一身冷汗,洁白的里衣被浸透,隐隐约约显现出胸膛来,衣衫凌乱。
“呼……”
轩辕应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喘息几口,胸口直跳。
“陛下,可是梦魇了?”
李公公心疼的问着,又搅弄着手中的汤药,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口放到轩辕应唇边。
轩辕应顿了顿,将发丝绕到耳后,低头抿去了那一口汤药,汤药刺口,辛苦难喝,他勉强咽下去,嗓音沙哑。
“……梦见她了。”
李公公也不知如何回答,悠悠叹了一口气,自从陛下看了那呈上来的折子之后便心绪不宁。
知小云娘子济世之心,可,可如何能断发起誓呢?
便是性命也交付在了陇城,陇城一日不好,便一日不回,若是城灭,小云娘子也要殉了葬去。
难怪陛下近些日子魂不守舍。
他只能顺着安慰,说着,“小云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她菩萨心肠,定是无事……”之类的话。
心中又怅然,不管多大岁数的郎君,终是会为这男女之事而忧心啊。
轩辕应垂眸,沉默不语,一双素来冷峻的眸子又缓缓闭上,一室寂静。
“陛下,大皇子殿下求见。”
寂静被打破,宫外的侍从这么低低的说着,轩辕应一顿,蹙了蹙眉尖,放下喝了一半的汤药便起身,披上自己的外袍,面色冷凝。
“让他进来罢。”
大抵是因为梦魇,他面色还有几分苍白。
秦端走进去,意义不明的多看他几眼,低头行礼,嗓音柔和。
轩辕应与他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思,直截了当开口,嗓音低沉,“何事?”
秦端面上含笑,唇角依旧勾起,并不为他嗓音中的冷漠而动,微微低头,一身如玉兰般的气度令人晃眼,宛如天上谪仙一般。
“陛下,驻关军队需要粮草,多年以来,将士省吃俭用,如今有人上报,粮饷不提恐有异动。”
他的衣服金纹锦绣,白色锦缎绣着隐隐的清莲花纹,尤为高洁悲悯,远远看着,身长玉立,面白如玉,宛若神仙。
可轩辕应知他是如何心肠。
秦家皇室一身的黑尽数染在了他眸子里。
轩辕应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
他什么心思昭然若揭,陇城危机,需要粮草,而陇城为天下粮仓,此时大疫,粮草坏根而死,今年收成必然大减。
往后两三年粮食吃紧。
而秦端这时又讨要粮草,一是想克扣陇城用度,让帝王失去民心,二是,若拿不出来,也失去将心。
楼止领命出城,而在这时,武将们偏要讨要粮饷,被文官口诛笔伐了好几日。
秦端手上有先帝所予的半块虎符,他的话语也有一定分量。
轩辕应表情漠然,微微闭眼,话说得也毫不客气,“陇城有疫,皇儿莫不是要与百姓抢粮?”
“儿臣只是如实上报,将士所需,裁决还需您。”
他不动声色的把锅推给了轩辕应,面上风轻云淡。
轩辕应似乎不想与他多说,走上前,两两对视,嗓音暗哑,“你手中那半块虎符如何而来自然清楚。”
他微微低头,气势压迫。
“……好自为之。”
秦端面上没了笑意,表情猛然发暗。
“自然知道,多谢父皇提点。”
二人不欢而散。
也是出奇,大抵是因为云知鹤那番与陇城共生死的言论传遍了朝堂,再无武官上书要涨粮饷。
当然,京城的风云暗涌未曾传入云知鹤的耳朵,她去柳家与其家主商定陇城重建防疫之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劝说了这位久经风霜的老妇人放粮。
虽说这老妇人与先前的陇城县令一同抢购粮食,哄抬粮价,但……如今总要看她的脸色才能要到粮食。
云知鹤即使对她的行为不满,也只能拜托她。
只是柳家主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带着笑意。
“云县令,瞧你年龄不大,来了陇城,也未有贴心之人。”
云知鹤一顿,大抵猜到了她的意思。
“吾家小儿,面容还算清秀,年龄与大人相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人可有兴趣……?”
二人眼神交流,一切在不言之中。
陵朝商人低贱,哪怕这柳首富,不愁吃穿,儿女也入不了仕途,遇见再小的官也要点头哈腰。
云知鹤英杰少女,一身风光月霁,世人皆知,忠臣之女,未来必定前途无量,若是搭上这条高枝,往后也能照拂柳家。
云知鹤若是能纳了她的儿子做个夫郎,柳家便能鸡犬升天,撇去那“低贱”的帽子。
如何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