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之间朦胧又破碎,似乎月光蒙在面上。
尤其……令人捉不住一般,像是她会远去。
这几日官府在审讯调查暴动一事,抓捕剩下的,谋害柳玉公子之人。
轩辕贺抿了抿唇,轻声开口,“不必怕,孤,不怕染寒气。”
他垂下眸子,看着云知鹤清透的指尖,附身攀到茶桌上,脸靠近她,抬头看她的眉眼。
这个姿势像是示弱一般。
他的腰肢柔软,腹部抵住茶桌,而上半身却攀在茶桌上,肩膀凸起,抬头而视。
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新妩媚之意。
大抵是少年素来与妩媚不搭边,可他仗着柔软与清俊,眉尖蹙着,眼眶有些红晕。
……是女子抵挡不了的诱惑之意。
“知鹤姐还在自责?”
云知鹤垂下眸子,不看他凑过来的脸。
她不语。
轩辕贺素来会演戏,他在老男人那里装得滴水不漏,在傅雅娘子面前又落得个贤明圣德的名号。
他是太子,他谦卑,他圣明……可他还是那个冷宫里的孩子,自私,自卑,又倨傲。
唯独云知鹤能让他软动些许。
可他分明一开始瞧不上她。
轩辕贺讨厌她的风光月霁,看她对所有人温柔,只因自己……不是她的独一份而已。
他一直在想她的拥抱。
他会常常躺在宫殿冰冷的地上,抬头看着露天的月,然后手盖住眼睛低笑,少年的嗓音清澈,却浸润着浓浓的阴郁。
他说。
“……不过是个蠢女人而已。”
不配他动心。
……从年幼到如今。
可他又会猛然发疯般拿起旁边的瓷器,恶狠狠的砸到墙上,瓷片碎裂,割伤他的脸颊,流出血丝。
“蠢女人……蠢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
他会气喘吁吁的坐在被打砸干净的废墟之上,狼狈的低头,抹去汗珠还有眼泪。
暗哑骂道。
“为什么对孤这般好……呜……”
又蜷缩着身子一个人哭泣。
梦里都是低吟。
夜晚的梦里会冷得发抖,他总是被梦魇缠绕,在惊醒之时又想念她的体温。
灼人至极。
轩辕贺那日进入陇城的梦里一直是冷宫与她的嗓音交错,他溺在梦里。
半夜醒来,看窗外明月高洁。
轩辕贺恍惚抬眸,面色苍白,喘息之间又染上潮红的红晕。
他是喜欢她的。
……欢喜至极。
世间女子所爱,不过,钱,权,名利与……色,欲。
他给得起,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心智不输常人,他能在轩辕氏的手下谋得一片天地,他给得起钱权名利。
所以,他现在想给的……是色,欲。
他用自己的贞洁与色,欲,以她的风光月霁编织一座囚笼。
困住他爱的女子。
若他给了贞洁,她的责任与担当,必是会成为他的妻主。
“知鹤姐,事情已经过去,你并非神明,如何周全所有?”
轩辕贺柔声安抚着她,眸中晦暗而又阴沉,他更加大幅度的压下腰肢,胸膛抬起,松垮的素衣松松垮垮,然后露出他白嫩的胸膛。
云知鹤不语。
他的下唇微亮,衬得唇红润,少年清俊的面容染上薄红,尤其勾人心悬。
他哑着嗓音。
“知鹤姐……”
云知鹤一直在思索内心,郁结于心,不肯再低头看他眸子。
他又拉长尾音叫她,声声低哑。
“……低头看看孤。”
云知鹤猛地怔然垂眸。
看见他的胸膛,松垮的素衣,看他的面容,看他的笑意。
他指尖轻勾,腰带松开,衣服更是滑下。
她看见了在衣服之中若隐若现,点缀在白嫩肌肤上的……红樱。
旖旎极了。
云知鹤急忙瞥过眸子。
她本就昏沉的脑子一下子炸裂开来,耳尖通红。
“太,太子……”
轩辕贺猛地凑过去,他眸子眯着,喉头颤抖。
他摸上女人的手指,因为猛然的温热触动而晃神。
他虚声说着,红唇微动。
“……要了孤。”
“嘭嘭——”
这样虚声的话语猛地被清脆的敲门声撞散,让人听不清,伴随着清竹清润的嗓音。
“云娘子,奴已烧好水,该沐浴更衣了。”
云知鹤猛地清醒,因为风寒而昏沉的脑子清明些许,她急忙伸手拢住轩辕贺的衣领,遮住风光。
又哑声向门外的清竹开口。
“……等一会儿。”
清竹听见了她嗓音的哑然,顿了顿,闭上了眸子。
一个男子,穿着松垮的衣服在夜晚去一个女人的屋子里,心思自然昭然若揭。
他比谁都要清楚轩辕贺的目的。
……恶心至极。
轩辕贺的眸子暗了一瞬,唇角下抿,再无了刚刚的模样,一瞬暴戾。
……不识趣的东西。
迟早杀了你。
他知道此事成不了,又可怜兮兮的泪水染上眸子,带着哽咽道,“知鹤姐,孤,孤的衣服……”
羞涩而懵懂。
“……怎会掉下来?”
他似乎是无措,眼眶发红,肩膀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胸膛。
“怎么办,孤不会,系腰带。”
云知鹤顿住,深吸一口气,门口的清竹马上要进来,而若是不让他整理好衣物,被人看见必将损害了太子的清誉。
她低声一句,“太子殿下,冒昧了。”
低头伸手,拿起腰带系在他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指尖每每碰到他的腰腹,必定引起他的一阵颤抖,又抿住下唇,眸中波光粼粼。
可怜的紧。
云知鹤沉住气,闭了闭眸子,摒除杂念为他系好了腰带,又红着脸转过身。
她只是以为这是意外之事,并不想坏了其清誉。
太子婚事该是精挑细选,百般利益于其中,哪怕她刚刚看光了他的身子,也并不能直接开口求娶。
只能二人当没有发生此事。
“太子殿下,此事,不便外人知晓。”
云知鹤耳尖发红,这般叮嘱。
轩辕贺抿了抿唇点头。
二人整理之后,她才唤了清竹进来。
清竹打量一番,又抬眸浅笑,“太子殿下,云娘子将要沐浴,可否回避一二?”
云知鹤此时脑袋昏沉,没有听明白他话中的不客气。
况且,她平日里沐浴皆是阿芝伺候。
轩辕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冷笑一声,微微倨傲垂眸看他。
“……自然。”
二人对视之间又是明暗交错,擦肩而过,二人笑意也瞬间消失。
……
天色明亮,云知鹤的风寒已经痊愈,她走到刑场之上。
她脚步坚定平缓,面色平静。
刑场烈阳灼灼,刽子手正在磨刀,刀锋尖利。
被捆在正中间的济宁神婆痛苦的低吟,而刘管家则蜷缩在地上,满身是伤口。
此次暴动原因已经查明,济宁神婆主导,而刘管家则大吼一声,让人群围住柳玉,单是为了报复柳家主而已。
柳家主哭得晕厥了数次,一夜白头,此时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而来,身子虚弱。
她已经派人折磨过刘管家了,各种刑罚涌上,生不如死。
柳家主哭得嗓音沙哑,虚虚的向云知鹤行礼,面上已然没了表情。
皆是报应。
若是报应……何故不报复她,竟要报复她单纯心善的幼子?!
连,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不曾留下啊!
荒谬啊荒谬!将她千刀万剐未尝不可为何要伤害她孩儿啊!!
柳家主哆嗦着,喘息几口,又要控制不住情绪。
“家,家主……”
旁边的仆人急忙扶住她,男眷们也在低声哭泣,尤其柳玉的父亲,听到噩耗直接昏过去,几日也未醒。
“不许哭——!”
柳家主身子虚弱,却强撑着大吼一声,脸涨得通红。
她的夫郎们被她猛然如雷贯耳的声音吓得颤抖,止住了哭泣。
他们也是看柳玉长大的,那孩子心善至极,怎能不喜爱他啊?
何曾不心疼,怎能哭泣。
“都不许哭!今日是贼人要千刀万剐的日子!”她颤抖着举起拐杖,哭哑的嗓子挤出话来,嘶吼着命令。
“都给我笑!笑起来!让我在天的孩儿放心归去!”
柳家人强忍着悲痛,狰狞的扬起嘴角。
云知鹤顿了顿,向她鞠躬,然后走上刑台,扯开济宁神婆嘴里咬着的布子。
济宁神婆面色惊恐放声大叫,“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凌迟——”
她蜷缩颤抖着要爬到云知鹤旁边来,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