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苏铮拉了拉云知鹤的衣服,抿了抿唇,看向正在被阿芝揍的轩辕岁。
“云,云姐姐……放,放过她吧,她睚眦必报……”苏铮眼眶有些发红,“我,我不想你受到报复。”
云知鹤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安抚,“不必,我自有打算。”
“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不要哭了。”
苏铮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流下眼泪来,可怜巴巴的,又小心翼翼伸手拉住她的手掌。
少年的手温热柔软,手指纤细。
他性子单纯,不知男女之防,这般也是惹人误会,伸手将他的手轻轻拉开。
苏铮触动一瞬,抿了抿唇,又伸手捉住她的袖子,靠近她的手。
云知鹤叹气,看他眉目湿红,委屈至极,也便任由他拉着了。
“唔咕——”
□□碰撞的声音传过来,一下下听得人肉疼至极,轩辕岁满身是伤,显然已经昏过去。
阿芝满头是汗,长呼一口气,转头看向云知鹤,向她眨眼嬉笑。
“小姐,打完了……”
满意的看着地上瘫软浑身是伤的轩辕岁,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惊呼一声。
“那咱们也是不是完了呀?!”
阿芝向来没什么心眼,只听云知鹤的命令,这时才猛然想起来轩辕岁身份过于显赫,便是云知鹤动也是悬。
“……还不至于。”
云知鹤理了理衣袖,又让苏铮躲到马车上,在苏铮担忧的目光下向他笑了笑。
云知鹤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衣裙,又抬眸看向阿芝,眸中宛若朦胧月色,嗓音清澈。
唇轻起,说出毫不留情的话。
“现在,打我。”
……?
阿芝一顿。
“小姐,当,当真?”
她有些犹豫,再三确认之下才咬着牙一拳打上去。
“唔……”
云知鹤掩下痛意。
如玉洁白的脸上马上泛起青紫,显得尤为骇人,唇角渗出一丝微微的血迹。
表情依旧风轻云淡,还看着阿芝,似乎再问为何不出下一拳。
阿芝有些心疼。
“咱,咱们还是等陛下责怪吧,这苦肉计也不好啊……我,我下不去手……”
云知鹤摇了摇,还是向她解释,“不止如此,此苦肉计非彼苦肉计,时局动荡,你打便是了。”
阿芝咬了咬牙,还是一拳打了上去。
“呃唔——”
一瞬间,云知鹤也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她恍惚了一瞬,制止了阿芝的动作。
不必过于真枪实弹,只要面上看起来惨烈便是了。
云知鹤揉了揉额头,脚步有些虚无,便往马车走去,而巷子里一群人昏迷,不省人事。
一上马车,苏铮看到云知鹤的惨状,眼泪一下了流出来,一滴滴不停歇,指尖颤抖的就要给她上药,又被云知鹤哄着制止。
“呜呜呜呜……云,云姐姐……都怪,铮铮……”
他心疼不已,开始低声哭泣,一路上满是啼哭之声,马车继续走着,在云知鹤一再申明的无事之下,哭累了便抽抽噎噎的睡着了。
小脸通红,带着泪痕,发丝黏在脸上,凌乱又漂亮。
“铮铮!”
到了苏府门口,苏霖显然焦急等待了许久,看到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上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抱下苏铮,又借着月光看到云知鹤面上青紫交错,骇人至极,吓了一大跳。
阿芝向她道。
“苏娘子,苏公子路上被轩辕岁纠缠,我家小姐与她打了一架。”
苏霖有些呆愣,又连忙感谢,“多谢云娘子出手相助!”
“下仆先归,铮铮却许久未见踪影,我派人去寻却没有踪影……当真是惊险,多谢云娘子救命之恩!”
“轩辕岁许久之前便纠缠铮铮,却未曾想……”苏霖抿了抿唇,“她如此大胆……竟然……”
她压下眸中情绪,向云知鹤鞠躬,“改日定提礼登门拜访,多谢。”
云知鹤顿了顿,她轻声问。
“苏娘子,可有不甘?”
苏霖离去的脚步停住,转头看她,面色冷凝。
云知鹤没有接应她的眼神,只轻轻缓缓向她说了一句。
“苏娘子,时机成熟,雷霆将至,明日……也是好景。”
云知鹤的嗓音轻缓沙哑,一声声顿在苏霖心中。
苏霖咬了咬下唇,刚想开口说什么,云知鹤的马车却已离去,马车轱辘之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清脆至极。
她呢喃着这几句话,已然明了,眸中晦暗不清。
轩辕家自温丞相被罢免之后便如日中天,任性妄为,两派相争,朝廷也是动荡不堪,今日是她贪污受贿,明日是她辱骂皇权。
而她母亲……贪污受贿被暴民打断腿便是党派之争的必然。
尤其在近些日子,轩辕氏族日益膨胀,朝中多是姓轩辕,更是有轩辕岁整日在京中任性妄为,纨绔至极,名声扫地。
寒门被打压,已然引起愤怒反扑,再加上,成国母有意要给京中纨绔轩辕岁安上一官半职,更是让老臣大叹,朝中为此动荡不堪。
而刚刚……云知鹤被打成那般。
不,说不定是她故意为止,好……来场雷霆风雨。
正四品官员,被轩辕纨绔所殴打,调戏世家公子,再加上……云知鹤之前上给轩辕应的奏折,足够引起一阵风雨动荡。
云知鹤自归来便摸清时局,仔细勘察,从地方所上奏折之中看出端倪。
那虚假的折子大多是轩辕族人,更有成国母的手笔,钱库账本也能看些许的漏洞。
整个国家已然被轩辕氏腐蚀。
也是当真可笑,轩辕应与轩辕家同族同血,却要兵刃相斗,暗里相争,轩辕应被禁锢在帝位上,被她们掠夺国家的资源。
相互依靠,却又相互厮杀。
……该叹。
云知鹤闭上眸子,想起轩辕应今日的无措与疲倦。
正如她所说,她已经长大了。
……她能为他撑起一片天。
那便看看明日的风暴是否猛烈,她借势而动,随风而落棋子。
本想着再过些日子寻时机,未曾想出门便看到轩辕岁纠缠苏铮,如此东风不借便是可惜。
也不必怕轩辕岁澄清,她本身无甚名声,便是人人都知并非她殴打的云知鹤,她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口咬定轩辕岁,口诛笔伐轩辕氏族。
成国母与轩辕岁便是清白,也百口莫辩。
云知鹤揉了揉发胀痛的眼尾。
她也没有被打得凄惨,只是面上挨了阿芝两拳做做样子。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云府,路上蹉跎,云府寂静,无了灯光,为了不吵醒王叔,她从后门进去,却未曾想一间屋子之中还有微弱的光亮。
细微而温暖。
这是……清竹的屋子。
窗纸勾勒出身长玉立的影子,坐在书桌前提笔而写,烛火微动。
大抵是他看到了窗户外的影子,顿了顿,二人隔着窗子对峙良久,云知鹤看他慢慢抬手抽出自己的簪子,一片防备之态。
这时才知道他误会门外的影子是贼人,轻声道了一句。
“清竹,是我。”
清竹的影子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户,看见云知鹤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云知鹤面上是伤,惊呼一声。
“云,云娘子!您面上是如何?!”
云知鹤被他连忙拉进屋子,翻找这药膏便要往她面上抹,云知鹤知道自己面上的伤有些骇人,再三保证无事才制止了清竹的动作。
清竹抿了抿唇,身上是薄色的衣衫,在夜晚的烛火下面尤为冷白,眸尾微红,隐着担心。
“云娘子不便过问便不问……是清竹逾矩。”
他垂下眸子,收起了药膏,唇角下抿,有些不高兴。
烛火为他冷白的面上增添一丝血色,云知鹤为了缓解尴尬,又看见书桌上堆堆书卷,宣纸带着未写完的字开口。
“清竹公子还有温书的雅致?”
清竹收拾起药箱,轻轻点了点头,他这屋子虽小,却布置的尤为清雅,不似青楼男子的闺房,倒像是世家公子的房间。
云知鹤来了兴致,走上前,看了看他所读诗书,嘴里喃喃。
“……《增古贤文》?”
“此书晦涩难懂,文人多靠注解才能明白……而你这本……没有注解。”
她有些惊讶,又转头向他笑,“清竹公子学识,令人赞叹。”
云知鹤的文人性子改不了,偏爱这惺惺相惜的书生气来。
清竹一顿,走上前合住书,垂下眸子。
“少时阿姐母亲教奴读书写字,只读了些名人传记,男子愚钝,无甚学识,云娘子莫要见笑才好。”
教男子读书写字之人稀少,也能看出清竹的母亲与阿姐是真心疼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