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鹤的视线又看向刚刚他所提笔书写的宣纸,看了一眼便顿住。
‘云来鹤去闲故人,花落……’
这好像是……她早年所做之诗。
清竹注意到她的视线,又急忙把宣纸捂住,开口,“奴在街上看见云娘子诗集,便买了过来,看见诗句赞叹,便闲下时间抄写……”
云知鹤点了点头,“清竹公子字体端正飘逸,笔墨得当,下笔有神。”
清竹一顿,低头把书卷和宣纸收好,许久才哑着嗓子说。
“少时母亲教奴习字,笔法便是学于她,只可惜幼时顽皮无知,只想着玩闹,荒废学业,再想学之时……已然物是人非。”
她好像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云知鹤刚想开口安抚,又听到他嗤笑起来,微微捂着唇,笑得温柔又漂亮。
“云娘子这幅狼狈的样子少见,奴有些新奇。”
云知鹤这才想起来,她面上带着青青紫紫的伤,再无了那幅仙人模样。
她看着清竹弯起的眸子,也不由得轻笑,又牵动伤口,表情僵硬起来。
清竹眉目缱绻,眸光清澈,又听到他低声呢喃。
“还以为……云娘子,只该是那遥遥之远的云中月呢。”
“……如今平易近人许多。”
给了他一种错觉。
像是……他能捉住她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斗殴
今日气氛甚是凝重,朝堂之中也是无人交谈,仿佛只等着一个机会,迸发出强烈的回应。
成国母面色冷凝,显然已经听轩辕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经过。
她一生无女,只轩辕应这一个儿子,轩辕岁这外甥女是她当成亲女儿疼爱的,如何能被人打成那副凄惨模样,她心里憋着火,奏折已经写好,只想着如何惩治云知鹤。
哪怕轩辕应当那云知鹤是个宝又如何,这天下是轩辕家的,并不是轩辕应一人的。
成国母向前一步,嗓音凝重,“陛下!臣有事禀报,只求陛下做主!”
轩辕应垂眸看她,指尖微微蜷缩,眉头微微凝起。
“朝廷四品官员云知鹤,竟罔顾王法,藐视圣上……昨夜与陛下堂妹于东巷斗殴,使岁儿重伤,剩得一口气。”
不是多么重的伤,也不如成国母口中的只剩一口气。
她顿了顿,又跪下,叩首。
“求陛下做主——”
一位母亲给高位上的儿子下跪叩首已然是大逆不道,成国母往日少行跪拜之礼,如今的行为也只是逼迫轩辕应而已。
满朝寂静。
轩辕应闭了闭眸子。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显然心里藏着事情。
而这时,殿口传来一阵声音——
“陛下,臣早朝来迟,请陛下责罚。”
嗓音清澈悦耳,显然是,云知鹤。
轩辕应抬眸向前看去,然后猛地一顿,他看见她那张如玉冷清又漂亮的脸上是青紫,凄惨又可怜至极。
他还未开口,云知鹤便缓缓走到中间,“噗通”一声跪下,嗓音压抑。
成国母眉头一蹙,便听到她说。
“陛下,臣昨日见轩辕娘子半夜纠缠民子,胸中打抱不平,与其起了口角争执,最后……”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轻语。
“最后,轩辕娘子,竟唤人围殴,臣与她扭打起来……身上伤痛,这才早朝来迟。”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又敷衍至极,成国母气笑了,她嗤笑一声,与她表面上的沉稳再装不下去。
“云娘子,昨夜岁儿可是与老妇说,你有一武力高强的忠仆,打倒了一众侍卫,又唤她殴打岁儿,何来的与你扭打?!”
“这栽赃陷害可谓是漏洞百出!”
可……轩辕岁的话又有谁能信呢?
云知鹤叩首,只轻轻说了一句。
“——求陛下明鉴。”
嗓音清澈又掷地有声,在大殿回荡。
“云知鹤!”
成国母实在不知她看起来风光月霁,何来的气度能面不改色的嫁祸她的岁儿。
但她也是个老狐狸,浸润官场半生,深吸一口气,正要叩首求轩辕应明鉴,便听到一声——
“陛下!这轩辕岁娘子胆大妄为,调戏良家儿郎又殴打朝廷四品官员,如何姑息?!求陛下责罚,以彰圣明——”
成国母一愣。
那声音苍老又饱含悲痛,她猛地转头,看到顶起丞相之责的刘大人颤颤巍巍的向前一步。
随着她的开口,朝中也有不少人向前,一时,朝廷熙熙攘攘。
“陛下!治国安邦,公正为道,那轩辕岁虽为陛下手足,血浓于水,但也不可不罚啊——”
“云娘子四品官员,被人当街殴打,轩辕岁当真是罔顾人伦,藐视皇权啊!”
一人冷嘲热讽。
“臣听成国母有让轩辕岁娘子入朝为官的打算,如此纨绔不堪,何来的能力为官?成国母大人许是看错了人吧。”
“臣等,求陛下责罚——”
朝中多为寒门的老老少少尽数上前请命,嗓音中带着云知鹤被不平对待的不忿。
“求陛下责罚——”
“天子脚下,仗势欺人,此事若无结果,如何安天下太平……”
“陛下,轩辕岁嚣张跋扈,京中人人知其肆意妄为,纨绔不堪,若不罚,才当真是害了她啊……”
……
嗓音一声声一浪浪,尽数说着。
其余轩辕一党的人尽数茫然,想开口,又被人压下去。
云知鹤跪在地上,唇角微微勾起,又牵动了面上的刺痛。
这并非偶然或是实在不忿。
她手上有温丞相所留的人脉与地位,昨夜斗殴之事,夜里风平浪静,可寒门之人人尽皆知,都连夜赶好了奏折与说辞,只等着今早将成国母拉下马。
而轩辕一党虽比寒门强大,可如此谁也没料到今日会发生这事,只呆愣,不知如何开口,就算开口,又怎抵得过寒门之人已经磨砺好的嘴皮子?
一时朝堂喧嚣,轩辕应开口。
“……众人安静。”
一瞬间噤声。
虽然轩辕氏为大,可轩辕应的威严却是无人质疑。
“轩辕岁当街斗殴,殴打官员,调戏民子,实为不耻,虽为朕血亲,却不学无术,殴打命官,按律当打五十大板……”
成国母一顿,她实在没想到轩辕应如戏心狠,轩辕岁重伤未愈,五十大板不是要命吗?
“陛下!岁儿身子未恢复,五十大板是要命的啊!”
轩辕应垂眸看着她面上的焦急,一顿,哑着嗓音开口。
“念成国母求情,待轩辕岁重伤痊愈后再分多次行刑。”
这面子,已然是卖足。
成国母面上再无沉稳,若非朝堂之中,看她的眼神,似乎想与轩辕应当面对峙。
……可这还不够。
此次定案,一无人证物证,无被调戏的良家之子的口供也无她人证明围殴,二不等大理寺收监调查,三寒门团结上奏……
只要细想,成国母便知她这是上了套。
这套简单又有用,成国母想明白,已然是愤怒至极。
若她想翻盘,只等事后再追究翻供,拖一拖调查进度,便再无责罚……
所以,要乘胜追击。
将轩辕氏蔓延的细根,一一拔除。
云知鹤又叩首,嗓音加大,“陛下!臣有事要奏——”
成国母的眼皮一条。
她双手举起一叠文书,句句铿锵有力。
“陛下,此为地方税务文书,臣发现多处漏洞,怀疑有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伪造假账……”
“——求陛下派人调查。”
成国母的眸子暗下来,死死盯着云知鹤手中那叠文书。
她何尝不知道,今日是对她的局……不,是对轩辕家的局。
那文书,也怕是轩辕氏之人贪污受贿的名单。
成国母闭了闭眸子,看着龙椅上的轩辕应,眸光暗沉。
不知她这好儿子,是否也参了这局。
母子二人对视,又都一瞬间敛下眸子,成国母握紧拳头,发出咯嘣咯嘣的指节声音。
她又听见轩辕应的嗓音干哑,在大殿回荡。
母子二人又对视,眸光阴沉,谁也不肯躲闪。
“——彻查此案,贪污受贿之人,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帝王威严尽散,满朝文武跪下高呼,轩辕氏所对之人,尤为欢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哪怕各个心怀鬼胎。
等早朝结束,云知鹤的膝盖跪得发麻颤抖,她颤抖要起身,便看到成国母面无表情的向她走来。
那双苍老却保养得当的手扼住她的手腕,皮肉不笑,将她拉起。
嗓音压低,带着狠戾。
“云娘子今日,当真让老妇好瞧。”
“……不愧是京中第一人,此等风度谋略无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