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踏入这里面,便感受到一阵麻木的冷凝,人们尽数沉默看着云知鹤这一群人,街上也几乎无人言语。
云知鹤蹙起眉头。
“这几日我已然派人来救助救治,大抵是失了民心,这里的人……”温言和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越是了解了此处的情况,云知鹤便更加愤怒,面上依旧是如玉的漂亮,心中却愤怒非常,似乎染这一团汹涌的火。
便是九岁多的孩童也去了矿里,背上背着矿石进进出出,背上尽数糜烂,生了疮。
百姓们本就农田稀少,粮食稀少,却不让耕地播种更不让对外交流,粮食愈加稀少,最终掌握在成国母手中,为了食物只能没日没夜的干活。
摸黑挖矿,多数得了矽肺,胃病和关节炎……困苦,劳累,绝望,饥饿压在一起,让这里的人们生不如死。
云知鹤闭上眸子,呼吸有些沉重。
“……为官不仁,失了民心,也是应该。”
嗓音沙哑。
温言和抿了抿唇,大抵是想让云知鹤不那般愧疚,开口道,“那是贪官与成国母所做,不必……过于歉疚。”
云知鹤摇了摇头,“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如此贪婪狡诈之官,便是存在一日,压于官员身上的罪孽便重一分。”
她嗤笑一声,大抵自嘲,眼神复杂,看向窗外,“为官本是为民,如何能放任贪官横行,她人肆意妄为,本就是我们失察……惹得她们,受了这些苦楚。”
倚在一旁的楼止顿了顿,抬脚上前,正色道。
“你很好了。”
“……不必自责。”
云知鹤向他笑,又不开口说什么。
倒是温言和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眉头微蹙。
男人素来对感情之事透彻敏感,这寡淡冷漠的楼将军便是也要上前安慰几分,便是有些不简单。
温言和看向楼止,却正好看到楼止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眸尾带着澄澈的欢喜,宛如当头一棒,诧异非常。
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指尖蜷缩颤抖。
这,高出明显这般年龄的寡夫将军也看上了他的锦娘。
……不必担心。
他年老色毁,失身失誉,云知鹤应该瞧不上他。
而自己则国色天香,美貌闻名,才华出众……才是能与她并肩。
温言和眸中晦暗。
云知鹤素来是会反思的人,她担下了这为官不仁的责任,亲自部署安抚民心,慰问得病之人,发放钱财。
大抵是她忙东忙西,没有合眼的时候,面上瞧出疲倦,县中人们的态度却消融了稍许,不再是冷漠而敌视的看向她。
只是几日,便搜集完了证据,又匆匆往回赶。
云知鹤这几日不眠不休,踏入马车,便疲倦的垂下眸子,随着颠簸的马匹走动声而睡去。
她的眼下几分青紫,一旁捧着书卷的温言和尤为心疼,抿了抿唇,便将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唔——”
猛地一声颠簸,云知鹤睡去的身体猛然靠在了温言和身上,肩膀枕住温言和的肩膀,一瞬间的体温让温言和怔然,白玉似的耳尖也是红润如滴血。
他颤抖着胸膛掩下自己眸中的失态,又小心翼翼的为云知鹤拉好了披风,盖住身体,一片温暖。
她睡梦中也是眉尖微蹙,温言和看得恍惚,想要摸上去,抚平她的眉间,又猛然抬眸看到视线如火灼灼的楼止。
楼止面色冷凝,气势凝重,死死盯着二人相互依靠的身影。
温言和这时也回过神来,轻笑一声,轻声细语。
“楼将军可是冷了?下官这里还有一席薄毯,只是锦娘这些日子倦了,失去礼数,还请将军莫怪。”
他说得小声又好听,笑盈盈的看向楼止。
温言和特地唤了“锦娘”,她的字。
楼止抿住唇,垂下眸子,不再看,握着剑的指尖微微颤抖,许久才哑声道了一句。
“……不必。”
喉头哑然。
作者有话说:
学到了几个绿茶招式的小温公子,伏笔一下子收起来我好开心。
第67章 醉意
等到他们到达明城之后,轩辕军队已然被北缔军控制住。
云知鹤想着她此次去了几日,也不知苏铮那缺爱的粘人精是如何,刚刚一踏入门里,苏铮便猛地冲过来,扑进她怀里。
“云姐姐——”
他素来欢喜这般急切的奔跑。
哪怕是她在入门前做好准备,也猛地踉跄了一下。
“唔——”
云知鹤闷哼一声,但也还是稳稳借住她,还未睁眼瞧见他娇气落泪的落寞便听到他带着欢喜的嗓音,似乎到极致。
“我姐姐!云姐姐……我姐姐,她,她——回来了!”
云知鹤一愣,睁开眼睛向旁边看去,她看见苏霖拄着拐杖,站在一边,眼神复杂的瞧向相拥的二人。
只是一会儿,她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苏霖原先把苏铮藏好,自己一人又迅速加入杀场,虽说杀了几个杀手,自己却也身受重伤,只能扶着踉跄的苏母被慢慢逼到悬崖。
她原是想着玉石俱焚,奋力杀死几个杀手之后便抱着苏母一同坠下悬崖,也亏得福大命大,悬崖之中硬是有棵树缓冲了力道,掉入崖底昏了过去。
等醒来之时便发现崖底住有贵人,那男子便为继承了神医衣钵之人,悉心照料于苏霖与苏母,只是可惜——
苏母伤势过重,况且年老,不出几日便去世了。
苏霖则在男子的悉心照料之下醒来,修养了许久,便打算出崖归家,路途到了一半就看到了前来救援的队伍,这才到了明城。
苏铮已然做好了失去母姊的准备,却未曾想见到了自己的姐姐,当即眼泪便涌出来,扑上去大哭。
如今说着说着,眼眶便开始发红,抬手抹起泪水。
“呜呜……”
云知鹤反射性的想要抬手安慰她,却猛然看见苏霖已经先一步抱住苏铮,轻声安慰。
也不知该叹或是欢喜。
他之前便日日啼哭,她只能揽过去娇宠。
如此倒是能放下心。
苏霖起身向她鞠躬抱拳道谢,颇有几分严肃,“多谢云娘子照顾幼弟,又不弃苏家,苏霖今后必当报恩,置生死于度外……”
云知鹤连忙扶起她,哭笑不得。
“你捡回一条命已然万幸,不必再说什么生死,你不知苏铮有多么伤心,莫要再说此。”
苏霖抿了抿唇,又深深鞠躬。
此次明城之事算得上结束,只再有一两日便要归去。
云知鹤在书房对着敞开的窗户,瞧着月光,书写奏折。
月光清朗伴随烛火,尤为闪烁漂亮。
此次成国母垮台之事,必须有始有终,给朝堂朝臣一个交代,云知鹤垂眸继续书写。
手腕有些许的酸痛,她刚刚呼出一口气想要休息一下,便猛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之声。
“彭——”
她抬眸猛然见少年敞开窗户,站在窗沿之上,月光透过他的背影,显出少年难得凝重的脸庞。
……是孟小娇。
他手上提着两壶酒,看见云知鹤抬眸怔然看他,恍惚一瞬。
“给。”
他丢过去一壶酒,云知鹤慌忙接住抱在怀里。
“孟……孟小娇。”
他嗤笑一声,跳下窗户,哑声说,“陪小爷喝酒。”
云知鹤顿了顿,拿起酒壶,起身与他到了院子外的石桌子上。
孟小娇豪爽坐下,直接打开盖子,仰头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噜……唔……”
他猛地顿一下,“噗嗤”一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红唇湿润,“咳咳……”。
云知鹤顿了顿,想要伸手为他顺顺后背又停住,只递了张手绢。
孟小娇接过去,却没有擦拭唇角的水珠,只随意的用手背抹去水珠,眼眶发红,似乎是生理性的泪水。
他喃喃一句,“太烈了。”
云知鹤打开盖子斟了一杯酒,刚要抬手上唇。
“……我娘珍藏的酒,本来是你我的喜酒来着。”
哑声呢喃。
云知鹤猛地顿住,手上的酒不知道喝还是不喝。
但看孟小娇坦然自若,也还是张嘴喝了下去。
……确实有些烈。
他看见云知鹤觉得烈的狼狈模样,轻笑一声,眸尾发红上调,尤为肆意妩媚。
“我又不和你成亲,你怕什么?”
孟小娇又垂下眸子,纤长的眼睫轻颤,开始轻声开口。
“我娘听说你是官员,还向我打听有没有唐突你呢。”
他嘟了嘟嘴,又灌一口酒。
“然后……那些死去的姑娘们。”孟小娇又不说话了,垂下眸子,素来肆意任性的小少年有些难得深沉。
娇气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