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学,江修暮临走前反复叮嘱她,不要乱跑,可以的话尽量别出门。
如果有想买的,可以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也可以等他回来,他带她去。吃饭的话,他有做好的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不喜欢也可以自己煮泡面,但千万记得火候,不要油烟太大。
总之,江修暮真是为了家里这个“小祖宗”操碎了心。
主要是司黎的英语水平实在达不到让他能放心去上学的程度。别说交流,连基本的问路都不会。
所以,他一直心存疑问,司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孙女一个人扔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家,连日常生活都保证不了。
而且他们落地到现在,都不见那边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发过去的报平安的短信也没人回。
更让江修暮觉得,事情也许不如他想得那么简单的是,司黎说不去上学的时候,他问过一嘴司老爷子知道她这样吗。
结果,司黎当时笑了两声,自顾自地呢喃,“我就是死在这,他也不会管。没准儿我死了,还遂了他们的愿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冷了,以至于他虽有疑问,却没开得了口。
后来,江修暮留心查了下,发现司家的企业法人变成了司黎。而变更日期就在她成年的第二天。
公司法人是什么样的存在,江修暮再清楚不过。
明面上,整个公司都是司黎的,出了事,责任自然也都是她的。再加上,她这么突然的出国...江修暮直觉,这件事的水很深。
可凭他当时的身份,即便想过问,也没有资格。
司黎更不可能告诉他。
她身上仿佛载了许多秘密,却不肯轻易朝人吐出半个字。
甚至后续许多年,两人亲密无间,江修暮都只能靠猜。
但当时在英国,他们实在地过了一段安逸日子。
司黎比他想得要好哄,每天也在忙自己的事,虽然江修暮不知道她都忙什么。
不过,有一天,他放学回来,看见司黎盘腿坐在沙发上,中气十足地在跟着学习视频念:“Shegavemeapeach!”
那个架势,江修暮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练英语是好的,但“走火入魔”就...没必要了。
他赶紧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司黎整个人像只快炸了的小河豚,气鼓鼓地跟他说,楼上那个房东老婆子无缘无故来找她吵架。她才打开门,一句话都没说,老太太就开始朝她喊。还喊超大声!
就算是她学过京剧的嗓子,都险些“败下阵来”。
痛定思痛,司黎决定好好学英语,而且要多学几句骂人的话。不然全靠嗓门物理输出,实在不如魔法输出过瘾。
听完后,江修暮扶额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是该先气还是先笑。
总之,他是真得被她气笑了,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修暮揉着蹦蹦跳的太阳穴,无奈地侧头,看向还在死磕英语的司黎,寻思着要不要告诉她,有没有可能...房东阿婆说话大声是因为年纪大耳背呢...因为租房子前,他是了解过房东情况的。他们俩的房东是一对上了岁数的老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在苏格兰安家了,离得很远。
刚入住时,他接触过,两位老人家都很好说话。不至于无缘无故来跟她吵架。
下楼来敲门,应该是有事找他们,想着,江修暮站起身,说他上去问问,她好好呆在家。
司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说:“去吧。找找场子。”
找哪门子的场子。
他是去道歉啊。
出了门,江修暮上楼梯时,还是憋不住地发笑。
原本因为某位任课老师的歧视而产生的忧思烦恼,这一刻,他也是真地释然了。
江修暮甚至“近墨者黑”地想,要是那位老师再流露出对中国人的不满,他干脆就把家里的“小河豚”带过去,依她的好嗓子一定能给那些人一点“国粹”的震撼。
和房东详细了解过,他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屋里的烟雾报警器该定期更换了。阿婆下来敲门也是想问问哪一天他们方便。
但她遇上了司黎,所以还有另一档要紧事要解释...年逾六十的房东阿婆严肃地跟他说,她怀疑他的“girlfriend”有暴躁症的倾向。按照合同,他们是不愿意把房子租给这样的“危险人物”,这会给他们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江修暮只好胡诌地解释道,说她耳朵听力也受损过,听不懂英语,而且刚来英国还存在一定的“cultureshock”的问题。但他相信且保证,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说歹说,算是暂时打消了房东的疑虑。事急从权,他便没解释他们两个之前的关系,留下了电话号码,让房东有事找他就好。
回到家,司黎还在读英语,学习速度很快,已经开始念被动语态了。
思忖了下,江修暮决定还是不告诉她“真相”了。要是借着这股劲儿,司黎的英语能突飞猛进,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想着,直接进厨房做饭了。
等做好出来,江修暮想问她吃多少饭,就听见司黎清脆的嗓音,大声地在念“碧.池”“碧.池”。
学什么东西呢。
就不能学点好。
江修暮不禁皱眉,走过去,想看看她在看什么。
一时着急,用的力气大了些,耳机线扯掉了。
手机外放了一声:“Beach。海滩、沙滩。”
冷不丁被吓到的司黎,皱眉抬头不解地看向他,满脸写着:你有病就去找药吃,你抢我手机干嘛?!
喉结尴尬地滚动了一下,江修暮默默把手机放回她腿边,掩嘴咳了一声说:“刚叫你吃饭,你..没听见。”
“哦。”这事啊。司黎把耳机摘掉,心想,还不是他买的这个耳机太隔音了。
这能怪她吗?
真不能怪她。
盛饭的时候,江修暮不禁反思,他有时候对司黎是有一点刻板印象了。
她只是个嘴上爱逞强的小姑娘,实际上心地善良,还很上进。当然,如果嘴上再饶人一点,就更好了。
然而,后来,江修暮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她岂止是不饶人,她连“鸟”都不放过...简直是专治他的“活祖宗”。
第25章 话说一个阳光晴朗的正午,独自出去晃了一圈,且成功找到家的司黎心情相当不错,打算亲自下厨,给自己煮一碗泡面吃。
好巧不巧,早上某人上学前把厨房窗户打开了,想给屋子透透风。
一只金黄的鹦鹉悄无声息地从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
刚进来,它也不叫,站在筷子架上歪着头看女人边哼歌边往锅里放调料包,扎起来的高马尾随着她搅面的动作一摇一晃。
等面好出锅,司黎美滋滋地关火找碗,一回头,才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狐狸眼眯起来,她蹙了下眉,冷声问它:“长尖嘴的丑东西,你是哪来的?”
鹦鹉脑袋动了两下没回应她。
司黎心想,算了。一只傻子。窗户开着,等会儿它自己就飞走了。
至此,一人一鸟还算相安无事。
但千不该万不该,女孩拿勺子时,不该朝它挥手,这一挥手,鹦鹉便飞了起来。
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好死不死,尾巴下边掉下一泡白色的鸟屎,正中碗里的荷包蛋。
天杀的!
那可是司黎人生中第一个打成型的荷包蛋!
安静的空气传来“咔咔”骨节摁动声,少女的脸从煞白到铁青,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目光对准台子上的鸟,司黎看着它阴森森地警告:“你今天死定了!”
下一秒,她趁“它”没防备,将手里的筷子扔出去。鹦鹉“呱”叫了一声,敏捷地躲开了。
司黎立刻换了个大一点的铁盆,抛过去,试图将它扣住。
“呱呱呱!”鹦鹉开始在屋里乱飞。少女在后面追。
“缠斗”一番后,鹦鹉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排气管的上方,那里是个死角。东西砸不到。
司黎双手叉腰,深呼吸喘气,手指着它,放狠话:“你等着!”她今天一定要把这只丑鸟的毛拔光!一只翅膀做烤翅,一只翅膀熬汤!
她转身出去搬了个凳子,扶着灶台站上去,打算去捉,不过胳膊伸到最长,还是差一点。
或许是感到自己安全了,鹦鹉站在排气管上左右来回晃身子,故意气她,叫声也从受惊吓的“呱呱呱”变成了挑衅的“啾啾啾”“喳喳喳”。
司黎当然也不甘示弱,嘴上的事她能输吗?
“啊啊啊啊啊!”
江修暮放学回来,进门就听见厨房里的“惨叫”,连鞋都来不及换,他急忙跑过去,“司黎?!”
叮叮当当。
厨房内,锅碗瓢盆一地凌乱,羽毛乱飞。
还有一人一鸟在...很难形容...应该是在“交流病情”吧。男人松了口气,默想。